三亚南山云景。特约记者 陈文武 摄
文\特约撰稿 杨江波
国内最早命名的“八景”，一般认为是宋代画家宋迪在嘉祐年间命名的“潇湘八景”，或同一时期苏轼在《虔州八境图》上题写的“赣州八景”。而海南岛上最早命名的“八景”，正是“崖州八景”。
旧八景中的山海田园
“崖州八景”，有“新旧八景”之分。“崖州旧八景”的命题者为王仕熙，正是他将中原的“八景”文化引入海南。关于王仕熙，清康熙《崖州志》有记载：“王仕熙，字继学，北海东平(今属山东)人，晋王朝参政。燕帖木儿谋逆，执下狱，流吉阳军。”
元天历二年(1329年)，王仕熙被贬崖州。作为贬官，王仕熙到崖州后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超然物外，忘情于山水间。王仕熙命名的“崖州旧八景”(明正德《琼台志》称为“珠崖八景”)，分别为鳌山白云、鲸海西风、边城斜照、水南暮雨、稻陇眠鸥、竹篱啼鸟、南山秋蟾、牧原芳草。
王仕熙“八景诗”之一《鳌山白云》云：“青山宛在海之东，赑屃浮云逐晓风。直上有如香吐兽，横围还似带垂虹。寻仙武帝身难到，断足娲皇迹已空。绕谷穿岩飞不定，沧波无际雨濛濛。”
“鳌山”即南山，正德《琼台志》载：“南山岭，在州南十里。壁立枕海，为州屏障。元王仕熙名曰‘鳌山’。”该志书还称，南山的形状像一只巨鳌，“俨然巨鳌昂首支地轴”。可能因山形似鳌，王仕熙才称南山为“鳌山”。
鳌山白云和南山秋蟾，这两处景观都名列“崖州八景”，王仕熙还将“鳌山白云”列为“崖州旧八景”之首。“鳌山白云”描述的是南山的云景，山头白云袅袅，如虹似带，境如仙乡。王仕熙甚至感慨道，“寻仙武帝身难到”，但流放崖州的他已然身处其中。
元代时王仕熙看到的南山景色，大抵是自然风貌，而“八景”中南山占了两个，这反映出南山确实“天生丽质”。
“崖州旧八景”中，除了南山二景，其余六景大都在水南村或水南村附近。王仕熙在《水南暮雨》一诗中云：“千树槟榔养素封，城南篱落暮云重。稻田流水鸦濡翅，石峒浮烟鹿养茸。明日买山添薯蓣，早春荷锸剪芙蓉。客来疍浦寻蓑笠，黄蔑穿鱼酒正浓。”
水南村位于今三亚市崖州区，是“海南四大文化古村”之一。在王仕熙笔下，暮雨中的水南村景致动人，槟榔、篱笆、晚霞、稻田，还有乌鸦、野鹿，以及好客的村民，构成了一幅美丽的风景画，这样“桃花源式”的生活场景，令人心生向往。
三亚市民在宁远河上划龙舟。 海南日报记者 武威 摄
新八景纳入河流洞穴
“崖州新八景”诞生于晚清。有人认为“崖州新八景”为崖州知州钟元棣首创，其实不然。清光绪《崖州志》载：“钟元棣，浙江海宁附贡。二十五年任(崖州知州)。”钟元棣是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才到任崖州知州，在此之前，崖州本地文人吉大文已命名“崖州新八景”，且作了“八景诗”。
在钟元棣任崖州知州时，吉大文已过世两年。吉大文的“崖州新八景”之说，得到钟元棣的认同与唱和，并被列入钟元棣牵头纂修的光绪《崖州志》中。吉大文所提“崖州新八景”，分别为鳌山叠翠、抱郭双流、洞天幽胜、落笔凌空、镜湖秋月、玉井温泉、灵山腾云、峻岭回风。钟元棣后来作“新八景诗”，“八景”所指不变，只是将“玉井温泉”的名称改成了“温泉漱玉”。
“崖州新八景”分别对应的是南山、宁远河和后河、大小洞天、落笔洞、镜湖、热水塘、灵山、回风岭等八处景观。在吉大文和钟元棣笔下，“鳌山叠翠”是“新八景”之首，与“旧八景”之首相比，说的仍是南山景色，只不过关注点由“白云”变成了“叠翠”(植被)。被列入“崖州新八景”的大小洞天、落笔洞等，如今是三亚的知名景区。
吉大文曾作《洞天幽胜》一诗。“洞天幽胜”就是指大小洞天的景观。南宋时期，吉阳军两任知军周公式、毛奎先后参与开辟大小洞天。周公式与僚属寻访山水到此，游览“石船”，并于石上题刻“石船记”“洞口记”。约半个世纪后，南宋淳祐七年(1247年)，毛奎与僚属又在此营建“洞天八景”，题刻“钓台”“岩瞻”“洞门”“仙梯”“小洞天”“海山奇观”等。对此，光绪《崖州志》中有相关记载：“大小洞天，城南二十里。宋知军周公式始游，毛奎继游而名之……为州八景之一。”
“崖州新八景”中的“落笔凌空”指的是落笔洞的景观，光绪《崖州志》载：“落笔洞，城东一百一十里印岭上。洞皆石削成，高深约三丈，广二丈余。相传有僧于此禅化。中有石柱下垂如悬笔，笔尖水滴不断。”落笔洞为天然洞穴，20世纪90年代，考古工作者在洞中发现了距今约一万年的动物化石、晚期智人牙齿，及石、骨、角制品等生产工具，这说明早在一万年前已有人类在海南岛上繁衍生息。
三亚大小洞天景区海景。海南日报记者 王程龙 摄
新旧八景视角不同
新旧“崖州八景”的命名时间，分别为晚清和元代中期。其实，从元代中期到晚清这段时间里，也有过“崖州八景”的命题。
河南武陟人宋锦于清乾隆十八年(1753年)出任崖州知州，后与崖州拔贡王瑞瑄共同完成了“崖州八景诗”，乾隆《崖州志》将这八景称为“今志八景”，而称王仕熙所提八景为“旧志八景”。
“今志八景”包括鳌山叠翠、抱郭双流、洞天幽胜、落笔凌空、珠江浴月、温泉漱玉、灵山腾云、峻岭回风。吉大文与钟元棣所说的“新八景”，与乾隆《崖州志》中的“今志八景”相差无几，可见他们是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命名的。
除了王仕熙、吉大文、钟元棣、宋锦、王瑞瑄，清代嘉庆年间任崖州知州的嵇震也曾作“崖州八景”诗。嵇震笔下的“崖州八景”，沿用了王仕熙的“旧八景”。
王仕熙所提“旧八景”，涵盖了白云、大海、斜阳、暮雨、眠鸥、啼鸟、秋月、芳草等景观，重在山水田园风光。相较之下，500多年后吉大文和钟元棣命名的“新八景”，把山河、幽洞、秀湖都揽入其中，景观涉及植被、河流、洞穴、温泉、湖泊、山岭等，重在山川形胜，视野更加恢弘开阔。
此外，“崖州新八景”几乎涵盖了当时崖州境内的知名景点，东北到位于“州东北一百二十里”处的回风岭(峻岭回风)，西到位于“城西八十里”处的镜湖(镜湖秋月，今属乐东)，东到位于“州东百余里”处的落笔洞(落笔凌空)。而且，其选景范围更大，不再局限于水南村周边，景观类型更为丰富，这或许就是宋锦、王瑞瑄、吉大文、钟元棣等人要另辟蹊径，重新命名“崖州八景”的原因。
借助光绪《崖州志》等文献资料，我们可以了解古人眼中的崖州美景。如今，三亚正聚力打造国际旅游胜地，包括新旧“崖州八景”在内的各类景观资源经过挖掘、开发、利用，以全新面貌展现在市民游客面前，这也让古崖州之美有了新内涵。
崖州旧八景
鳌山白云
鲸海西风
边城斜照
水南暮雨
稻陇眠鸥
竹篱啼鸟
南山秋蟾
牧原芳草
崖州新八景
鳌山叠翠
抱郭双流
洞天幽胜
落笔凌空
温泉漱玉
镜湖秋月
灵山腾云
峻岭回风
乾隆《崖州志》“今志八景”
鳌山叠翠
抱郭双流
洞天幽胜
落笔凌空
珠江浴月
温泉漱玉
灵山腾云
峻岭回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