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扬老师、卞毓麟老师与工作人员讨论自然博物馆图文版写作(2013.11.15)
自然博物馆图文文稿的内容涵盖了天文、地质、生物、人文等学科,文字要求兼顾准确性、前沿性、可读性,可以想见其创作过程必然漫长而痛苦,一天的时间通常只能讨论十几二十块图文的内容,而整个自然博物馆有将近五百块知识图文。
鲍其泂回忆:“即便很忙,钟老师却依旧和我们坐在一起字斟句酌地讨论每一段内容,我们也很不客气地把最难的部分都留给他。在半年多的时间里,每次听说钟老师从西藏回上海了,我们都会立刻去预约时间,他也总是爽快地答应,哪怕只有半天的时间,也会赶过来和我们一起讨论。”
钟扬老师在自博回顾图文创作时,应该是感到自豪的吧
(2017.5.18,上海自然博物馆人地之缘展区)
有一次五一小长假,钟老师又被请来自博馆加班(因为他平时太忙太难约),他同样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因为当天要讨论的是他不太擅长的地质古生物部分的内容,他还邀请了中国地质大学的王永标教授一起参与讨论。
经过一个上午高强度的会议,临到中午的时候,他执意要请我们去吃东来顺,后来才知道那天是他50岁的生日!
钟扬老师在自博馆过50岁生日
(2014.5.2,上海自然博物馆,尚未完工的办公室)
不仅在图文版的工作上,对于自博馆的标本,钟老师同样贡献良多!
比如,为自博馆提供了极不易得的青藏高原温泉蛇标本。
温泉蛇分布局限、生境独特、种群和个体数量较少,仅见于西藏,标本非常罕见。自然博物馆负责两栖爬行类的同事征集了数年,寻遍了全国的大学、科研院所、标本公司而不可得,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了解到钟老师与西藏大学有密切的合作关系,得知他每年都要在西藏采集很长时间的标本之后,就将温泉蛇的征集寄希望于他。钟老师当时也仅说是去碰运气。
在2011年圣诞节前夕,钟老师将温泉蛇采集到了。为了安全保存、顺利运送温泉蛇,钟老师特意来邮件询问博物馆对温泉蛇标本制作的要求,了解动物标本运输过程的保存方法。至2012年4月,历经艰辛征集到的温泉蛇才终于运抵上海。
当时接手两爬征集任务的刘漫萍回忆:“后来,通过钟老师,我们又成功地征集了八个高山蛙标本,这些标本的获得,为青藏高原的形成和隆起学说提供了展示的标本物证。”
高山蛙的塑料瓶,钟扬老师手书采集时间和地点
同样是自博展示工程建设团队的成员徐蕾回忆,有一次展览中需要一件植物标本,塔黄。这个植物只分布在海拔3900米左右的高山地区,株高有近2米,标本采集难度极大,钟老师立即跟他的藏族学生联系相关事宜,帮忙了解这个植物的基本状况。
最终得知标本采集和制作的难度后,徐蕾及团队成员决定制作一件模型来替代标本的想法,因为只有通过模型才能更好地传达所要展示的知识点。
而现在位于生存智慧展区的兰花螳螂展项,在当时也困扰着徐蕾,“虽然大家都知道兰花螳螂的拟态,但我们想要做一个景箱高度仿真再现兰花螳螂的自然生境状态,这就涉及到如何采集到兰花螳螂的标本,并复原出真实生境下的其他生物物种,由于我们并没有去过兰花螳螂的产地,不了解具体的周边环境是怎样的。”
上海自然博物馆生存智慧 兰花螳螂景箱
钟老师了解后立刻想到自己收过一个本科的外籍学生,来自马来西亚的小赵同学,正好她暑期要回沙巴,而她那时的毕业论文方向还未定,当时在钟老师的办公室里,他立刻上网查资料,了解关于兰花螳螂的研究论文,试图找到一个研究方向让这个学生去做,顺便又可以为自博馆采集标本或者拍摄生境照片作为制作生态小景箱的参考。
这儿还有个小故事,这个外籍学生钟老师之所以收下来亲自带,据说是因为基础并不好,没有其他老师愿意带,他就自己收进来了,作为一名博士生导师,复旦知名教授,还肯带一个本科小孩,而他自己说起来都是轻描淡写,似乎任何事在钟老师这里都不是事儿,他总是那么温暖和充满着安全感。
博学多才,严谨求真的科学家
在大家眼中,钟老师是一位严谨求真求实的科学家。
自博馆的“达尔文中心”是一块展示面积小但内容涉及不仅广深而且集中反映许多进化理论的一个展示区域。
钟老师非常重视这块区域,专门抽出一整天的时间对这个展区的图文版进行逐字逐句的审核,力求在这个展区内容上体现国际最前沿的进化理论和观点,希望图文版能做到科学发展的高度与速度同步。
对于他不在行的内容他会认真听取大家的意见,对不明确不了解的地方,他就亲自查找文献核实,对于短时间内不能得出结论的内容他会空出待事后补缺拾遗。
对于图文版文字表达的方式,他也不是一言堂,完全听取与会者的意见,认真遣字造句,在强调内容科学准确的前提下再进行词藻的美化。
在这样严谨细致的工作作风要求下,原计划达尔文中心的40块图文版一整天解决的,可那天,从早上八点半至下午六点半,才仅仅讨论了18块图文版,连一半都不到!剩下22块图文版还是以后钟老师另约了一天半的时间才完成的。
他还是那么的博学多才。
来过自博馆的人大概对达尔文中心的这幅“生物一家亲”的科学绘画印象深刻吧!
上海自然博物馆演化之道 《生物一家亲》科学绘画
“生物一家亲”这幅科学绘画将生物分类五界系统和三域系统综合表达于科学绘画之中,是一幅科学含量较高的图解式绘图。这幅画画了大半年,迟迟不能落实,改了数次仍不得要领。
在钟老师的帮助下,这幅画才得以完成。钟老师认为“生物一家亲”是自然博物馆表达分子进化可视化展示的一种创新表达方式。在讨论了许久之后,他提出了一个具体切实可行的办法,既可规避一些科学争议又能直观表达现在的科学公论,这幅创作了近一年的科学绘画才最终尘埃落地。
在徐蕾看来,一般科学家往往是在某一学科的某一具体问题上给予科学指导,而钟扬老师则不但在具体科学问题上能给予专业指导,还是少数能在整体展览策划和展示形式上进行指导的专家。
徐蕾还记得,“那时候他就对青藏高原很感兴趣,建议自博馆设计制作一种特制的密闭舱,可以让老百姓在上海就能体验一把高原的稀薄空气和缺氧环境,甚至对具体的操作细节都进行了设想”。
随着自博建设各项工作逐步展开,大家与钟老师的接触也越来越频繁,他不仅在科学内容上给予指导,提供各种前沿的学术成果,更是在各个方面对自博的建设给予支持和帮助,跟他接触越多,就越发现他好像是一座永不枯竭的宝藏,标本征集、材料搜集都得到了钟扬老师的大力支持和帮助。
徐蕾回忆起第一次听钟老师课的场景:那么复杂的生物信息学内容被他举重若轻地在谈笑间就解释清楚了,他就是那样浑身洋溢着满满的才华和智慧,语言表达能力一流,任何事情或话题都能信手拈来,不仅言之有物,还风趣幽默之至,“后来我的同事们不管来自哪个部门、哪个岗位,也一次次证实了这一点,只要听过一场钟老师讲座的同事,都立刻对他‘路转粉’,他的个人魅力、语言魅力、思想眼界是那么独树一帜,在人群中立刻就高高凸显出来,让你想忘记都难。”
2016年10月25日上海自然博物馆引进展“灭绝:并非世界末日?”,展览开幕,钟老师担任戎嘉余院士讲座的主持人,第一次看到钟老师西装革履,帅气逼人。
回想起每一次与他见面的经历,徐蕾认为那都是长知识、增见闻的经历,因为每次见面都能听到他兴奋地介绍自己最近在科研、科普方面的新发现、新突破、新鲜事儿,聊到的事儿不仅是science、nature上的论文,还有各类网络红人,简直是十项全能,无所不包。
被科研耽误的段子手
在那次“东来顺庆50岁生日”之后,去吃一顿东来顺就成了钟老师每次来自博的保留节目。席间,总能听到钟老师的“脱口秀”,他会讲青藏高原、红树林、他的学生们孩子们……在鲍其泂及同事眼中,“他是被科研工作耽误的段子手:工作中碰到的各种困难到了他这里都变成了妙趣横生的段子,连折磨他许久的痛风和高反也成了佐饭的调料。”
钟老师知识渊博,兴趣广泛,天南海北什么都能聊,连网上的热点八卦都不会放过。
鲍其泂回想称,“从来没听到过他的任何抱怨和批评,从来没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负能量。在这个浮躁焦虑的时代,他的乐观与豁达也许是比他的学识更难得的。而在工作中,每当遇到难题时,最常听到他说的一句话是‘没关系,我们一起来想想办法嘛!’这简单的话语总会给我们莫大的信心,因为我们知道钟老师是我们坚强的后盾。上海自然博物馆中的每一块图文都凝聚着他的智慧与心血,能在这个项目上得到他如此给力的帮助,是上海自然博物馆的幸运,也是我们建设团队的幸运;而在项目推进的过程中,能与他有如此多的接触,则是我个人莫大的幸运。”
钟扬老师向孩子们介绍他在上海临港种红树林的经过
(鲍其泂见钟扬老师的最后一面,2017年8月22日,上海科技馆)
每见一次钟老师,对他就有更进一步的认识。
刘漫萍记得,一次为了活跃气氛,钟老师将他刚拍的纪录片《播种未来》给大家先睹为快。这部纪录片是为了纪念钟老师援藏十三周年而拍的,大家都认为片子极具大片水准,一致公认他是个好演员。这下钟老师毫不谦虚,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拍纪录片时的种种趣事:溪边的镜头是如何摆拍的,片尾的回眸一笑是如何成型的,光线从哪个角度拍才显得漂亮…那一刻,他仿佛成了一名资深摄像师,一位老练的演员!
“钟老师身上有那么多优点,也许是天生禀赋使然,外人也难以模仿学习,但有一些方面,是值得我们铭记并认真学习的”,徐蕾说,“那就是他的自由、开放的思想和与人交往中的那种随和与平易近人;还有他特别善于与人合作,包括各种跨界合作,也许正因为如此才会让自己越来越强大,感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