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平原富饶,塞上江南;另一边是大漠无垠,风沙进逼。黄河与大漠相互纠缠,形成了宁夏多重多样的神奇天地。而在两者的夹缝间,人们以其独特的方式生活着,改变着,在黄河水或急或缓流淌的时光中,感受着这时代或快或慢的变化。
腾格里的风沙到了中卫,似乎才真正和沙漠打起了交道。宁夏的中卫市,北面与内蒙古接壤,交界之处,便是大名鼎鼎的腾格里沙漠。早些年,每每西风乍起,来自腾格里的沙子随风而动,有时甚至越过高耸的山脉,肆无忌惮地飘荡在城市街头,传闻沙尘暴来时遮天蔽日,更是吓人。
而我的第一次沙漠之行,不料就和风沙撞了个满怀。
我们的目的地是沙漠腹地的金沙海,听说那里有一列古老的蒸汽火车。车子行驶在细长的小路上,车窗外,沙漠连绵不绝。“看,有风!”伙伴提醒道。隔着窗细看,才发现看似平静的沙丘之上细沙飞舞,像发丝飘动,又似水汽蒸腾。摄影师见状,忙不迭地给相机套上了防沙装备。
刚一下车,沙子就劈头盖脸地来了。沙子随风狂魔乱舞,入侵着头发、脸颊、脖子任何一处暴露在外的地方。唬得大伙匆忙地撤回车内,狼狈地抖落身上的沙子。
伙伴笑着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当地流传的顺口溜,说是:“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一天二两五,白天吃不够,晚上还得补。”那才叫一个厉害!
顺口溜说的是数十年前的情况,那时,腾格里沙漠边缘地带的风沙大作,沙子铺天盖地,令人堪忧。不过,金沙海附近有一个国家自然保护区,放眼过去,那里却满是星星点点的绿色。“上世纪五十年代修建包兰铁路,硬是从腾格里沙漠腹地开辟出一条铁道,然后沿着铁路长55公里,两边宽各500米展开治沙工程。几十年下来,那一片沙漠就变成了绿洲。”伙伴信誓旦旦地说,“现在这里的风沙,比以前可小得多了!”呵,刚才我们吃的量,大概连二两五的零头都没到吧!
麦草方格上的绿洲包兰铁路边的绿洲,就算在全世界,也堪称治沙奇迹。而这个奇迹,要归功于麦草方格。看似简简单单的草方子,却在沙漠边缘发挥着防风固沙的神奇作用。中卫人早已习惯了,每年除了络绎不绝到沙漠玩乐的游客,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专家,专程来看麦草方格。
在沙坡头见到田帆的时候,她正被一群参加夏令营的小朋友围着,向他们讲解如何制作麦草方格。田帆用铁锹在沙地上划出一个边长1米的正方形,将麦草杆对折,扎进土里,横扎竖扎,一个四方形的麦草方格很快成形。“麦草杆扎进去,外露约15公分就好。扎好后要用沙固定,如果扎得太浅,又不固定,一场大风就会把它吹走。”小朋友们扎出的草方子歪歪扭扭,很快就一哄而散了。
为什么是正方形,这是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田帆说:“其实很早以前也试过条形、圆形、三角形,各种形状,不过经过实践,方形效果最好,就推广开来了。因为沙漠中的风向不定,沙子进入方格子后,很难再出去,就起到了固沙的作用。”
“麦草方格扎下去3-5年后,由于麦草腐朽,再加上大气降水及尘土落入,沙子表层会有一层灰褐色的物质,叫沙结皮。它的形成就表示治沙已经成功。”
沙结皮是适宜部分植物生长的,人们在麦草方格里撒下耐旱的沙生植物种子,等待它生根发芽。田帆指着眼前所见的植物道:“比如花棒,被称为沙漠中的花姑娘,它的根系发达,可以到达沙层下三四十米;柠条,则被称为沙漠中的硬汉子;那些伏在地面上,一团一团的是沙蒿。”说到沙蒿,中卫人还将其做成了绝无仅有、风味俱佳的蒿子面。
当然,沙坡头治沙防护体系不只是由麦草方格组成,而是一个包括卵石防火带、灌溉造林带、草障植物带、前沿阻沙带、封沙育草带组成的“五带一体”的治沙防护体系。它们在沙漠边缘次第展开,形成一条阻碍沙漠紧逼的绿色长廊。
如今,治沙成效显著。我问田帆记忆中有印象深刻的沙尘暴吗?田帆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才从脑海中搜索出一个小时候的片段:“94年我在中宁上小学四年级,有一天下午大概四五点钟,那天本来天特别蓝,突然就不对劲,昏昏暗暗的,一会儿就天黑了。老师一看,赶紧让我们回家。我们跑着回家,因为风沙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风沙会刮到城里吗?”听她讲得心惊动魄,我问道。
“会呀!如果不是经过治理,中卫城都会被沙土掩埋。你看!”田帆手指着远处说,“黄河南岸的香山(即祁连山余脉),表面都是从腾格里沙漠刮过去的沙子。治沙之后,沙子固定下来,就实现了‘人进沙退’,如果不治理,就是‘沙进人退’。”
不过,大概只有经历过上世纪五十年代修建包兰铁路的人,才能深刻地体会风沙大作时那种天昏地暗的恐怖。也正因为如此,当他们下决心要与沙漠争取土地,才会异常的坚定。年轻的田帆对老一辈的故事也耳濡目染,她说,“那时条件艰苦,沙生植物的种子也特别少,他们宁可忍饥挨饿,都舍不得吃掉种子。”
告别田帆,碰巧经过沙漠越野之处,索性体验了一把。越野车随着沙丘起起伏伏,颠得人简直要飞了出去。好不容易,车在一处稍微平缓的地方停下,举目四望,人已置身茫茫沙海,分不清东南西北。待越野车扬起沙尘,撒欢而去时,我回头瞥见远处零星的几株花棒,正在沙漠深处顽强地生长。
年轻一代是幸运的,他们较早地享受到沙坡头治沙的成果,记忆里已经少有与沙漠正面斗争的经历了。老一辈们当年可能怎样也想不到,这片原本只有巨大沙丘的地带,如今竟是如此热闹非凡,甚至成了一片乐园,人们在滑沙、沙漠越野中嬉笑玩闹,对沙漠也早就不是以前的恐惧了。
羊皮筏子时代的终结沙坡头位于黄河的北岸,流经此处的黄河,河面宽阔,水流平缓。在过去,羊皮筏子是黄河岸边村庄主要的交通工具。在黄河边生活的人们,创造性地将山羊皮囊囫囵剥下,再吹得鼓鼓囊囊,14只一组扎成了羊皮筏子。自汉唐以来,上自青海,下至山东,羊皮筏子在黄河沿岸漂了两千多年。
羊皮筏子讲究平衡,等我们4位乘客两两背靠背坐定,掌筏人童发简才用木桨顶着河岸,将筏子推入水道,载着我们悠悠荡荡地漂向下游。掌筏人基本不用多管,只需偶尔划动一下木桨微调方向。在黄河水中飘荡的时候,我喜欢听童发简讲述羊皮筏子的故事。
童发简是沙坡头村人,自小便与村前的黄河打上了交道。他说:“以前交通不发达,出行都是靠羊皮筏子。那时黄河水流急,走水路特别快。从甘肃兰州到内蒙古包头,一天可以漂百十公里,一个星期就能到。”
“我们这儿的山底下有煤,所以你看那山光秃秃的不长草。以前我爷爷做生意,就是将香山的煤运往包头。1个羊皮筏子可以运1吨货,如果要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