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缘起
鱼乐山房,是杭州临安太湖源的一对农民夫妇在自有土地上经营的老牌农家乐。经营十多年来积累了极好的口碑。但200元包吃住的客单价越来越难以维持经营,淡旺季巨大的接待量差距和较低的客源素质水平也使得夫妇俩疲于应付,所以二人决定对山房的物理空间进行改造,以期提高盈利能力,并为客人创造更好的度假居住体验,让山房完成从农家乐到“高端”民宿的转变。
久舍营造工作室接受了业主的邀请,主持山房的建筑和室内空间改造设计工作。
场地原状
▲ 项目场地紧邻的山林与奔腾的溪水©久舍营造工作室
不同于新建建筑设计,改造设计面对的现状问题通常更为复杂。
山房所在白沙村位于天目群山环绕下的太湖源溪边,只通过一条省道与外界相连,颇如桃花源般与世隔绝。村庄周围景区繁多,旅游业发展很早,村内分布了众多形式各异的大小农家乐建筑。
山房原主体建筑位于场地南部,坐南朝北,背山靠林,是一个四层半高,五开间的庞然大物。和那个年代(2000年左右)全国盛行的景区旅游建筑一样,以仿青砖贴面,硬山坡屋顶和雕刻精致的花格门窗扇等符号化的做法,构成了所谓“中式”的乡村农家乐风格。
▲ 场地建筑原状鸟瞰,可看到溪水、省道、邻居住宅和场地内外的高差关系©久舍营造工作室
▲ 改造前建筑正(北)立面©久舍营造工作室
建筑北侧的台地庭院约15米见方,与西侧山野有截水沟相隔,山上汇水经此由下穿的涵管排入溪水。庭院北侧是一片竹林,隔开邻居红砖搭建的住宅。庭院东侧边界比紧邻的省道高近3米,形成台地。上由约3米进深的传统双坡木构廊亭和一栋餐厅包间建筑作为台地的边界;3米左右宽的台阶嵌入台地,作为场地主入口与下部的省道联通。台地东南角另有一栋两层高的餐饮辅楼(从省道看为三层),由外部楼梯进入上层。这些沿台地边布置的建筑在省道方向都呈现出2-3层的立面高度,主体建筑山墙面更是尺度巨大。
▲ 场地中建筑、台地、省道、溪水的关系©久舍营造工作室
溪水就在场地东侧自北向南流淌,比省道又低3米左右,作为太湖的主源头之一,此溪每当下雨就水声隆隆,在原建筑内也听得见。省道夹在场地与溪水景观之间,交通繁忙,有一定的噪音。
重见山水
综合这些信息,我们认为,稀缺的山水景观与地形高差是这块场地最具独特性的资源。
但嘈杂的省道,模糊的场地边界,封闭的房间设置等,都让客人堕入繁杂的日常,而对山水“视而不见”。青山与绿水只是山房周围与省道、车辆混杂的背景而已,并没有成为值得凝视的风景。
必须将“视而不见”的山水从混沌的环境背景中过滤出来,变成空间氛围体验的主题。只有这样,在山坳里的这一组大体量的建筑才有可能具备存在的合理性:它应能够与这片山水共舞,而不是像周边那些枉顾山的存在的农家乐建筑一样兀自高傲。——“重见山水”成为我们改造的目标。
山水,作为中国人肉身与精神的双重家园,历代都为空间营造者奉为模仿再现的对象。特别是众多处于城市地的江南园林,都在内部建立了一个超脱于外部世俗世界的山水空间。而我们的场地,虽处山林之地,但自身周界封闭,周边村舍屋宇建造粗糙简陋、面貌乏善可陈,省道嘈杂繁忙,对于场所空间氛围的营造都构成很大损害。
因此,我们需要将山房营造成为一个独立于外部世界的小宇宙。它不仅需要穿梭虫洞般幽深的入口才可到达;而且进入后的一切,都将远离尘世,只与山水共同呼吸。
▲ 原场地边的山景©久舍营造工作室
界定的场地
对于这块场地来说,那么大的建筑体量以如此松散的状态分布,使得外部场地呈现一种碎片化的状态,并且与省道、邻居菜地和山脚野林混杂在一起,不利于形成独立有效的场所氛围。因此,改造的第一步便是对场地的重新界定。
▲ 场地的重塑©久舍营造工作室
顺应地形的现有高差,我们将原有外部场地空间划分为三个部分:外部的省道,正对主体建筑的内院与坡地上的山野。最靠外的部分是省道、场地入口及停车区域。作为进入场地的前导空间,边界台地的高差宣告着外部世界的终止。台地之上正对主体建筑的部分设定为内院,作为山居氛围营造的最主要场地,内院与主体建筑构成隐含的轴线,在场地内形成“正观”的观景方向。内院和省道、山野之间以明确的界面隔开,动静分区。而山野部分则提供了各种活动体验的空间需要,坡地地形也易于对不同的活动区域在标高上自然划分。
场地经过重新界定,则内外有别,主次有序,动静相隔。一个内部世界的独立性与系统性才有可能被建立起来。
▲ 改造后总平面图©久舍营造工作室
深悄的动线
原场地的入口动线非常直接,从省道直接冲上台地内院,从主体建筑景观面横穿了原本就不大的院落,大堂的主景观面被不断进出的客人穿破。从外部嘈杂省道进入室内的过程也缺少缓冲,很难迅速进入山居的平静状态。
▲ 改造前后的入口动线对比©久舍营造工作室
改造中,我们保留了原主入口的位置,将它藏于一道台地与道路之间的新增影壁墙之后。再将原本垂直于台地的台阶改造为平行嵌进台地边缘的折跑阶梯,置入重新整合的现代木构廊架之下。这个沿省道边展开的木廊架占据了原来传统木构廊亭与独栋餐厅包间的位置,将入口台阶、廊亭活动和入口左侧的新增办公室整合在一起,成为一个30米长的水平超尺度界面。连续的可开闭木格栅窗扇系统从立面上统一了廊架内的不同功能;由廊架内延伸到外部的均质方木椽条也暗示了这个界面的深度,并削弱了后部主体建筑的外部高度;而连续窗扇下的水平披檐也将入口立面的视觉高度有效降低,台地的高差从立面被暗示出来。
▲ 改造后入口动线与视线©久舍营造工作室
▲ 入口立面©赵奕龙
由入口进入廊架,阶梯抬升的方向及上部屋顶的倾斜,进一步强化了地形的抬升与山景的高低。原本省道边的嘈杂氛围,经过影壁墙、木构廊架的基座,以及两段折跑阶梯中间的石块墙的多次阻隔后已得到很大程度的缓解。
▲ 入口阶梯,石墙后高处为内院溢入的天光 ©范久江
随着爬升,外部的山景天光由廊架外侧的连续窗洞溢入,省道车流被窗下墙遮挡,但流动的溪水声回响耳边,客人在爬升过程中便逐渐产生了溪山行旅的意境;同时,内院的景致,也在廊架内侧细密的竖向木格栅的过滤下,渗透出碎片化的光影。
▲ 阶梯右侧窗下墙及倾斜屋面下溢入的山色天光,左侧投下经木格栅过滤的内院光线©赵奕龙
▲ 入口折跑台阶溢入的山景©赵奕龙
设计将四层楼主体建筑的主入口从北侧正立面转移到建筑东侧山墙——由木廊架、二层独立辅楼和主体建筑围合的三角形区域内。从阶梯上来一直到山墙边,动线出现了非正交的转折。这一动作,首先将陡坎和主体建筑山墙之间的偏角以动线的连续边界整合;其次,原本台地上细碎的外部空间也被动线切分为入口三角院和内庭水院,两个院子都拥有了迥异的气氛和尺度;再者,在三角院与内院重叠处的一条短边界面上,我们设置了可以从一角窥视内部水院的横向窗洞,定格了内部水院可望而暂不可达的静谧画面。
▲ 从阶梯转向主体建筑山墙的非正交转折©赵奕龙
▲ 入口阶梯到顶后回看,溪对岸的山景从打开的窗扇中铺面而来©赵奕龙
▲ 从廊道转折处一窥内院 ©范久江
▲ 从三角过院中看入口路径转折(左侧廊道后白墙为主体建筑山墙)©赵奕龙
经过三角院落后,贴主体建筑山墙面,进入建筑内的走道,原本廊院的阴翳变得更为昏,只有走道内部地面反射的外部天光。向右转(图9中6位置)进接待大堂,站在大堂正中向院落看去,视线豁然开朗:一片平静的水面从大堂外檐下铺陈开去,远山在水岸对面三道片墙与竹林后露出云雾缭绕的顶部,左侧的长亭,右侧水榭(从省道方向看为水平木构廊架)的细密均质的木格栅界面,都由水面倒映后使山水景观成为视野中的饱满主题。压低的大堂外檐、对称的立柱、青石设的平台,都让宁静致远的山居氛围得以在仪式感的观景空间内稳定呈现。
▲ 主体建筑内回看入口廊道(圆窗中可见二层辅楼局部立面)©赵奕龙
▲ 大厅北侧主景观面©赵奕龙
至此,整条入口动线在经过遮隐、转折、抬升、停顿、窥视、远离、钻入、放开的一系列操作后,达到最终的高潮。
这一全新入口动线的设计,使山景、院景和建筑自身构成的景观,以不同的面相呈现在体验者的面前。谨慎控制的光线和渐进叙事的场景强化着溪边地形的抬升与方向的转换,极大增加了山地空间的信息稠度。从外部省道边的喧嚣,到折跑台阶的廊架,从省道一侧的高处山景,到被窥探一角但暂难进入的静谧水院,从阴翳的屋内廊道,到大厅正对的静谧山景,这种声音、重量、高度、光线的明显变化,密集地调动着客人的好奇心和期待感;多次转折也拉长了从入口到进入主体建筑的时空心理距离,近在咫尺的内院与省道仿佛山腰与山脚般遥远,一个独立于外部的山中小世界得以初步建立。
静院和动院
▲ 整体动线/静院与动院©久舍营造工作室
静院与动院由一条带毛石墙的敞廊隔开,一平一坡,一静一动,一主一次,构成了静观山水与漫游山林的不同活动主题。
1. 静院
大堂前的浅水池构成了静院的主体。它既体现了 “空”——接近无物的禅意,又将山林与天空在咫尺间倒映,让人在压低的檐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