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山峡的雄、奇、险、秀。不但在于乌江的奔腾不息,气势磅礴,更在于乌江两岸的迷人的风光,犹如百里画廊,不加雕刻,让人惊叹上天的鬼斧神工。
乌江画廊闻名已久,其独特的喀斯特地貌造就了美丽深幽的百里山水长卷。
乌江进入沿河,遇到武陵山脉的阻挡后,积蓄了巨大能量的江水犹如一把利斧,开山劈岭,横切山脉,在峰峦叠嶂,奇峰罗列中奔腾而过,使乌江变得格外的雄奇险秀,也正因为如此,这里成就了整条乌江河段美丽的“百里画廊”。
我们到的这天,天空一直阴沉着脸,同行的当地人说,今天的峡谷算不上美,假使天空放了晴,阳光穿过峡谷再映得一江波光粼粼的样子,一定会让我们惊呼神奇。
但其实,在我看来,“百里画廊”的美,并无关其他,这原本就是被大自然眷念的神奇土地,从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已沉醉其中,难以自拔了。
从德江潮砥顺流而下,经新滩,我们进入沿河乌江山峡的第一个峡谷——夹石峡。
夹石峡两岸奇峰兀起,怪石嶙峋,峡风呼啸,江涛水急,蓝天一线,江如缝隙。峭崖上不时有清澈的溪流从山坳里转出来,挂在绝壁上,在湍急的江水中发出清咽连绵的回音……
古诗云:
嶙嶙怪石满江盘,怒浪如花滚雪团。百尽游龙拖匹练,一群飞鸟过险滩。
这正是夹石峡的写照。在峡谷东岸群峰中,有一山峰如亭亭少女,俯首望江,含情脉脉,像一个永远的守望者;而那流动的江水就像船工们一生注定漂泊的灵魂。这一切,似乎在上演着远古土家女与船工的生离死别,诉说着一个缠绵悱恻、凄切哀怨没有结局的爱情故事。
过夹石峡,经望牌,来到淇滩。因为下游彭水电站库区蓄水的原因,原本以“险”著称的淇滩,如今只见一面平缓江水了。
据说这里之前的乌江两岸植被呈原始生态,遮天蔽日,树大藤粗,水急浪高时,过河的人只要抓住对面延伸过来的树藤便可荡到对岸。又说远古时候,曾有一位仙人骑着马跃过此滩,故得名骑滩,后人以滩从水为由,更名为淇滩。古镇也因滩而得名。
尽管现在险滩奇景已不再,古镇却依然令人神往。
上溯数百年直至几十年前,淇滩是沿河最大的集市,在陆路交通闭塞而主要依靠乌江运载货物的过去,这里乃是沿河南部片区以及通往德江、思南、秀山等县的水陆交通咽喉,加之淇滩为乌江上的又一险滩,它虽不如下游猫滩险,更不如龚滩、新滩、潮砥恶,但河道窄,水流急,上下船只的货物也必须在这里装卸盘滩,因此,从滩上的木鱼洞到滩下的彭家渡口,等待装卸货物的木船绵延江面。在漫长的岁月里,开阔的石滩之上,杂沓着一代又一代船工、纤夫以及背老二们多少含盐的汗水,带血的赤脚与磨破了的草鞋。怒吼的船号夹杂着咆哮的江涛唱响了一个古镇的繁荣。
于是乎,那些南来北往的客商便络绎不绝地聚集在这里,小小的场镇顿时地热闹起来,客栈茶馆、饭店酒楼、盐仓商店、吊脚楼、封火统子慢慢地多了起来,山歌故事、野史稗闻便代代地传了下来……
“那时候,每逢赶集的日子,镇上的桐油灯通宵不灭,非常热闹。”
淇滩人在谈到过去的时候,总有一种无法割舍、挥之不去的怀旧情感。从与他们的交谈中,你会感觉到淇滩人还无法面对现实无法从失落与叹息中走出来,他们的生物钟总是停留在过去美好的时光之中。他们总是不厌其烦地向人们唠叨着淇滩在过去是如何的辉煌,试图让那些外地人也分享分享他们的祖辈那奢华和富庶的生活。
沿淇滩的街而行,是一块接一块的石板镶嵌在一起,达官显贵、贩夫走卒的匆匆行程抹去了它的粗糙和尖锐,让岁月打磨得平展光滑,两侧,保存完好的盐号,茶馆,客栈,无不诉说着那段商贸往来,集市繁华的岁月。我们的影子在街面的石板上晃荡着,单调的脚步声撞击在青石板上,使得狭窄的街巷显得更加宁静。从古镇拱圆的山门望过去,窄窄的街道在阳光与炊烟里,弥漫着一种沉凝神秘的气氛,又像是展开的一卷秦汉竹简,上面记录着淇滩古镇的沧海桑田。
顺着淇滩乘船下行,经猫滩、沿河县城、出五门滩,乌江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泻千里之速,冲出山高谷深的黎芝峡后,在贵州思渠与重庆酉阳后坪的菜园铺之间,咆哮成烟波浩淼的回水坨,这突然之间变得有些温柔平静的水域,却翻卷着一个让人毛骨悚然,撼人心魄的名字“百尸沱”!据说,在历史上,无数盐船在过黎芝峡的险滩中,被惊涛巨浪打翻之后,那些遇难的无数船工纤夫的尸体被浪涛冲刷而下,在这里,随层层漩流聚集漂浮在水面上,在雁阵惊寒,暮鸦聒噪中,他们似乎在这里不愿离去。
“百尸沱”,还有那些悬崖峭壁上起伏蜿蜒,纵深延展的古纤道,仿佛把我们的视线带入了远走的历史。站在时间的峡谷里,回想着那些用生命见证过冷动力时代运输方式的船夫纤夫们,他们那艰辛的背影以及那扣人心弦的号子以及那壮美的生命已渐渐地定格成乌江沧桑史上一扇透着生命阳光的窗户。透过它,我们可以看见乌江两岸古往今来人们生存的图像。
我们不禁感叹,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又是如此的伟大。正是因为历代无数先人们因乌江九曲回肠而生,因滩的凶险可怖而生,因船的原始无助而生最后又因这些而消逝的生命,才促使了乌江航道的繁荣,才促使了地方经济的发展。那浩浩荡荡的江水,每一朵浪花,都无不记录着先人们开发乌江时那艰难的足迹。
过百尸沱,进入银童峡,在山体之间的断层间隙处,只见一条清澈的溪流,从东蜿蜒而至静静地汇入乌江。
如果溯着溪流,向着它清纯的来源走去,河谷两岸奇峰怪石,林木葱翠,溶洞成群。碧绿的山涧溪水之间,珍禽展示着兽的乐园,奇草盛开着花的异彩,翠鸟清脆着春的歌唱。高大雄伟的石灰岩断层与幽谷里湍急的流水勾画出了自然奇妙的风景。这里便是名闻遐迩的麻阳河国家级森林和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保护区面积3万公顷,被确认为全球最大的黑叶猴种群分布地,是动植物的天然宝库。
在银童峡,有张公子和银童子两处险滩,江面骤然变窄,山势危耸,其滩浪涛翻卷,奔腾咆哮。江涛拍岸的声音不绝于耳。我想,这声音大概是银童子与张公子为了睡美人而发生的千年口角。睡美人,由几座秀美的山峰组合而成。远远望去,宛如一位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美少女,千百年来,美少女静静地侧睡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中,一言不发地凝望着银童子与张公子因她而起的争斗,就像当年战国时期巴楚之间为盐而引起的争夺战一样。她不知道究竟应该倾向于哪一边,眼里只有迷惘的泪水纷飞成天空的白鹭洒落成江面的鸳鸯。
出银童峡,经毛渡,进入土沱峡。
在土坨峡内的一江岸边,有一座破败的小石屋,伫立在峭壁上,以老去的岁月,褪成了一幅现代木刻。屋顶上有一根柱子朝天伸着,据说是用以导航的信号杆子……
由于乌江在这里突然拐了一个大弯,无论是顺水还是逆水的船都不能看到对面航行的船只,再加上水流湍急,最容易发生撞船事件。所以人们特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导航信号站和绞滩站。绞滩起于明朝。为了帮助木船过滩,人们在江岸的岩石上凿孔,将一根长约2米、直径50厘米的木棒插进石孔里,用纤绳缠绕在木棒上,穿一横木,然后推动横木旋转,牵动木船上滩,俗称“天车”。阅读乌江的历史,绞滩大致经历了搬滩,人力绞滩,机械绞滩三个阶段。现在,乌江绞滩已成为历史,然而这座被废弃了的人力绞滩站,它却蕴藏着许多神奇的故事,英雄的人物。据说,唐代大诗人李白流放时,曾通过这个绞滩站而进入石阡夜郎,留下了许多忧国忧民的诗。清代的教育家、诗人田秋就是从这个绞滩站离开黔地走出山外的世界。贺龙率红军转战乌江开辟黔东革命根据地时,贺龙戴着斗笠,扮成渔翁形象蹲在绞滩站边的岩石上钓了很长时间的鱼,终于率领伏兵夺回了被国民党军队劫持的盐船……而今绞滩站所剩下的那石桩、残壁、石板路,还隐约让人感觉得出它往昔的繁荣。
在土坨峡即将进入龚滩,只见两岸青山连绵,群峰如屏,江流曲折,幽深秀丽。如果说桂林的漓江是精致的秀美,这里就是雄奇的秀美。山雄、峰秀、水清、滩险、石美、景幽,宛如一幅幅天然的山水画卷。这里除了雄奇俊美外,还有其独特的石韵。峡谷内,时常可见两岸石壁上如刀削斧劈般的石纹,它是由汹涌的江水经过千万年的冲刷而形成的,加之江风急凛,使得这险峻的山崖上多了一道道秀美的石纹韵彩。这些石纹与争奇斗丽的峰峦一起,构成了百里画廊撼人心魄的充满力感的抒情。
进入龚滩,就进入了整个乌江最为凶险的地方。
这里,巨石横卧江心,阻流成坎,浪高数米,水吼如雷,来往船只路过这里就犹如闯鬼门关一般,几乎没有船只能平安地闯过这里。船只一旦不小心地滑入此滩,便定是船毁人亡。在乌江的盐运史上,霸王滩不知吞没了多少船只和多少船夫的生命!江水无情人有情,岸上,亲人们那一片片撕心裂肺的嚎哭声,撼天震地的响彻在峡谷里。
现在,我们眼前的龚滩已然不是曾经的龚滩了,曾经的龚滩已经随着彭水电站的蓄水而淹没,龚滩的“滩”和曾经的“镇”已不复存在,只在江边新建的木楼中,改行做起旅游接待的龚滩人会热情地指着一幅幅以前照下的照片,给旅客解读龚滩曾经的古典与神秘。
走进新龚滩,我们沿着一条条巷道款步行走,曲径通幽处,峰回路转时,突然有了另一份感动,那不光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奇特造就,更是社会文明的深刻积淀。
编辑:杨娜
统筹:汪东伟
编审:干江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