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幼儿；中大强度身体活动；屏幕时间；睡眠时间；空间分布
3～6岁是 幼儿健康行为养成的关键时期，为其终身健康打下基础。近年来幼儿的身体活动、睡眠和久坐（主要是屏幕使用行为）受到健康和教育领域的关注，研究表明这3种行为与多种健康指标有密切的关系，被称为与健康相关的活动行为。例如，幼儿身体活动充分不仅能够预防超重和肥胖，还与认知领域的执行功能发展有关（Cook et al.，2019），而每日屏幕时间超过2 h会增加超重和肥胖的风险（李敏谊 等，2021），影响儿童社会能力和心理健康（熊雪芹 等，2018）。此外，过长的屏幕时间会减少儿童的睡眠时间，而积极的身体活动则有利于增加儿童的睡眠时长（何黎明 等，2020）。
随着当今社会生活方式的变化，越来越多的儿童表现出身体活动不足、屏幕使用过度、睡眠不足等问题，并有向低龄化发展的趋势，为此，一些国家和组织机构不断加强相关科学研究和政策制定工作。2016年，加拿大首次颁布了《加拿大儿童青少年24小时活动指南：融合身体活动、久坐行为和睡眠》，对于儿童的身体活动、久坐行为和睡眠行为的健康标准进行了规定。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WHO）发布的《5岁以下儿童身体活动、久坐行为和睡眠指南》指出，1～2岁儿童每天应至少进行3 h的身体活动，静态屏幕时间不超过1 h，保证11～14 h的优质睡眠；3～5岁儿童每天至少进行60 min的中大强度身体活动（moderate-to-vigorous physical activity， MVPA），静态屏幕时间不超过1 h，保证10～13 h的优质睡眠（WHO，2019）。按照WHO（2019）的标准，芬兰、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只有12.7%～24.0%的3～6岁儿童达到3类健康行为的要求（Chaput et al.，2017；Cliff et al.，2017；Leppänen et al.，2019）。近年来，我国有关3类健康行为的局部调查结果显示，江西南昌3～6岁幼儿MVPA达标率为45%～61%（张夷 等，2020）；江苏南京3～6岁幼儿MVPA平均时间为58 min，达标率约43%（徐凯 等，2018）；北京5个幼儿园3～6岁幼儿MVPA达标率超过90%（黄逸，2019）。另外，一些地区对幼儿屏幕时间和睡眠时间进行了调查，发现屏幕使用过度和睡眠质量不良的儿童检出率超过半数（滕晓雨 等，2019）。由此可见，我国幼儿3类健康行为的达标状况不容乐观，且在各地区之间存在较大的差异性，有必要对不同地区开展统一的调查研究。
空间聚类分析方法是近些年国外学者开展地区差异研究的热点方法，通过行为和环境可视化以及空间表示研究，为特定地区进行针对性健康干预提供科研依据。美国、伊朗、加拿大学者采用空间地理分析方法研究了美国儿童青少年和成年人身体活动达标情况在各州的空间分布特征，为探索地区差异的相关因素和干预策略提供数据支撑（Sahebkar et al.，2019；Simen-Kapeu et al.，2010；Springer et al.，2006）。巴西学者的空间分析结果表明，闲暇时间活动水平在不同地区有冷点（低达标地区）和热点（高达标地区）之分，冷热点与特定物理环境和社会经济环境有关（Gomes et al.，2021）。目前，国内行为领域的空间地理研究较少，特别是针对幼儿健康行为的全国性研究更是缺乏。据此，本研究的研究目的为：1）描述我国3～6岁幼儿2020年身体活动、屏幕时间和睡眠时间的达标情况；2）研究达标情况在全国范围内的空间分布特征，以及是否存在空间聚集性；3）探索与空间分布特征相关的可能因素，为不同地区幼儿健康促进提供决策参考。
1 研究方法
1.1 研究对象与抽样方法
国家体育总局2020年开展的全民健身活动状况调查旨在了解国民健身活动状况及相关信息，在中国大陆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进行，采用分层、三阶段与人口规模成比例的概率抽样方法抽取调查对象。样本纳入标准为在当地至少居住了7个月的居民，排除标准为有认知或语言障碍的人群。
本研究是全民健身活动状况调查的一部分，研究对象为中国大陆3～6岁城乡幼儿，覆盖31个省、471个县（区）、5 760个村（居），预计调查样本量为11 520。调查时间为2020年9—11月。受疫情、调查对象拒访等因素影响，最终接受调查并纳入统计分析的有效样本量为10 967人，其中男童5 947人，女童5 020人，3.0～3.9岁1 717人，4.0～4.9岁2 865人，5.0～5.9岁3 016人，6.0～6.9岁3 369人。本次调查获得了国家体育总局体育科学研究所的伦理批准。所有参与者均签署了书面知情同意书。
1.2 调查方法
通过面对面和电话访问的方式，由经过培训的工作人员根据问卷内容进行询问，将受访者的回答录入计算机调查系统。本次调查采用电话回访、现场录音等方法进行了质量控制。
1.3 指标和评价标准
1）调查指标：使用2020年全民健身活动状况调查问卷，该问卷包含身体活动、屏幕时间、睡眠时间的日均时长，社会人口学因素，支持性家庭运动环境，社区环境等指标。通过家长回忆幼儿最近1周每日上午、下午、晚上中大强度的活动情况统计MVPA，中等强度活动的判定标准为微微出汗、呼吸加快；大强度活动判断标准为出汗较多、呼吸急促、上气不接下气。屏幕时间分为“不看电子屏幕”至“3 h及以上”7个等级。睡眠时间分为“不足8 h”至“13 h及以上”8个等级。社会人口学指标主要包括年龄、性别、居住地（城乡）、父母学历、家庭年总收入等；支持性家庭运动环境指标主要包括家长对幼儿运动能力的评价、家庭体育用品数目、家长陪伴外出运动时长、家长对幼儿体育活动的态度等。社区环境的调查指标主要包括社区及周边环境运动相关条件是否充足、运动环境是否安全等。
2）地区指标：地区指标包括15岁以上大学本科/专科及以上学历率、15岁以上文盲率、人均可支配收入、医疗卫生床位数、人均绿地公园面积、平均气温共6项指标。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中国统计年鉴2020》中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相关数据。
3）评价标准：根据WHO（2019）关于3～5岁幼儿身体活动、屏幕使用和睡眠行为的建议，每天至少进行60 min MVPA、每天屏幕时间不超过1 h、每天睡眠时间至少达到10 h则视为健康行为达标人群，不符合则视为健康行为未达标人群。
1.4 统计方法
采用SPSS 22.0进行分析。采用均值±标准差的形式描述受访者连续变量的统计情况，采用频数与百分比的形式描述受访者分类变量的统计情况。独立样本 t 检验用于比较连续变量的组间差异，卡方检验用于比较分类变量的组间差异。统计学显著性水平设定为 α =0.05（双侧）。
采用局部空间自相关指标（local indicators of spatial association，LISA）分析各指标的空间聚集特征，计算公式如下：
为正值表示该空间单元与相邻单元的属性值存在正的空间关联； 为负值表示该空间单元与相邻单元的属性值存在负的空间关联，即局域低值聚集区。正的空间关联包括2种类型，一类是高达标地区，即属性值高于领域均值的空间单元，即局域高值聚集区；空间聚集分析中，此类区域也称为热点。另一类是低达标地区，即属性值低于领域均值的空间单元；空间聚集分析中，此类区域也称为冷点。x i 与x j 为第 i 、 j 区域属性值，为研究区域内计算对象属性值均值，w ij 为空间邻接权重矩阵。
地图绘制方法：通过国家地球系统科学数据中心（http：//www.geodata.cn）获取全国数字地图，结合全国各省的幼儿调查数据，采用五分位地图展示。利用ArcGIS软件对省域地图中身体活动、屏幕时间和睡眠时间指标的达标率字段的值进行分级色彩展示，分类标准采用自然断点法。
2 结果
2.1 研究对象基本信息
受访者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调查对象平均年龄为4.82岁，60.6%的幼儿来自城镇，39.4%来自农村。幼儿父亲学历在本科/专科及以上的占比30.7%，母亲学历在本科/专科及以上的占比为30.1%。29.9%的家庭年总收入超过8万元。
表1 受访者个人和家庭基本信息Table1 Information of the Participants and Families
2.2 身体 活动、屏幕时间和睡眠时间的达标率
中国幼儿3项健康行为的达标率如表2所示，MVPA、屏幕时间、睡眠时间达标率分别为62.3%、52.8%、53.8%。其中，男童3项行为达标率分别为62.1%、52.1%、53.6%，女童3项行为达标率分别为62.5%、53.6%、53.9%，女童各行为达标率均高于男童，但差异未达到统计学显著水平。城镇幼儿3项行为达标率分别为63.1%、53.3%、54.4%，农村幼儿3项行为达标率分别为58.6%、52.0%、52.7%，城镇幼儿各行为达标率均高于农村幼儿，其中MVPA达标率的城乡差异显著，其余2项健康行为达标率均无显著性差异。
表2 幼儿3类健康行为达标率Table 2 The Compliance Rates of Three Health-Related Behaviors in Chinese Children ( %（95% CI） )
注：*表示与城市幼儿比较， P ＜0.05。
身体活动、屏幕时间和睡眠时间 达标情况的组合表现为8种类型（图1），其中3项行为均达标的比例为16.4%；MVPA和睡眠时间同时达标的比例最高，为18.1%；其他2项同时达标或仅1项行为达标的比例为8.7%～13.0%，3项行为均未达标的比例为7.9%。
图1幼儿 3类健康行为达标情况的分型及占比
Figure 1Types and Proportions of Children’s Compliance in the Three Types of Behaviors
2.3 身体活动、屏幕时 间和睡眠时间达标率的空间分布
幼儿MVPA达标率总体上呈现北部及中部地区高、沿海及边境地区低的特征（图2）。LISA统计分析表明，高达标地区主要分布在内蒙古、宁夏、陕西、湖北等中西部省（自治区）；以这些省（自治区）为中心，其近邻地区的幼儿MVPA达标率次之；东部、南部沿海省份及西南部分省份幼儿MVPA达标率最低。
图2MVPA达标率的空间分布
Figure 2The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MVPA Compliance Rate
幼儿屏幕时间达标率总体上呈现北高南低的 特征（图3）。LISA统计分析表明，高达标地区主要分布在黑龙江、吉林、辽宁、青海、甘肃等多个省份；湖北、浙江、安徽等地区为低达标地区；其他地区处于中间状态。
图3屏幕达标率的空间分布
Figure 3The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Screen Time Compliance Rate
幼 儿睡眠时间达标率总体上呈现西南部高、北部次之、西北部最低的特征（图4）。LISA统计分析表明，高达标地区主要分布在云南、贵州、四川等西南部省份；新疆、西藏、青海等省（自治区）的数值最低；中部及东北地区处于中间状态。
图4睡眠达标率的空间分布
Figure 4The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Sleep Time Compliance Rate
2.4 健康行为相关因素在空间热点与冷点的比较
幼儿健康行为是否达标受到地区、学校、家庭和个体特征等因素影响。基于上述高达标率（热点红色区域）和低达标率（冷点蓝色区域）的分析结果，进一步探索宏观因素和微观因素在区域之间的差异（表3）。对于幼儿MVPA行为，热点和冷点之间的达标率差异与地区经济、环境、家庭指标有关，热点地区的家庭体育用品数目、家长陪伴外出运动时长显著高于冷点地区，而家庭年总收入、人均可支配收入、平均气温显著低于冷点地区，此外，热点地区人均绿地公园面积高于冷点地区，但差异达到显著性水平。对于幼儿的屏幕时间，热点地区的社区及周边环境运动相关条件充足度高于冷点地区，其家庭年总收入、父母学历水平、平均气温显著低于冷点地区。对于幼儿睡眠时间，热点和冷点之间的达标率差异与平均气温、家庭活动有关，热点地区的全年平均气温（17.5 ℃）更高，家长陪伴外出运动时长更长。
表3 社会人口学和地区指标在热点和冷点之间的比较Table 3 Comparison of Environmental Indicators between Hot Spots and Cold Spots
注：*表示与低达标地区比较， P ＜0.05。
3 分析与讨论
3.1 幼儿健康行为达标率的空间分布特征
本研究对我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3～6岁幼儿3类健康行为进行了同步调查，参照WHO（2019）的标准，幼儿MVPA、屏幕时间、睡眠时间达标率分别为62.3%、52.8%、53.8%，屏幕时间达标率低于MVPA和睡眠时间。与西方发达国家比较，中国幼儿的MVPA、睡眠时间达标率略低于芬兰（Leppänen，2019）和澳大利亚（Cliff et al.，2017），与加拿大基本持平（Chaput et al.，2017），而屏幕时间的达标率则明显更高。由此可见，不同国家幼儿3类健康行为的达标情况有一定差异，根据本国的幼儿行为特征制订相应策略成为健康促进的必然。
我国地域广阔，各地区差异较大。因此，本研究采用空间地理信息方法，基于2020年全民健身活动状况调查的全国数据分析了幼儿MVPA、屏幕时间、睡眠时间达标情况在全国的分布特征。研究结果显示，MVPA和屏幕时间的达标率空间分布呈现出北方高、南方低的趋势（以长江为分界线），高达标地区主要在北方省市，而低达标率地区主要在南方沿海和长江流域经济发达地区。幼儿睡眠时间达标率的地区分布特征有所不同，达标率较高的省份主要集中在西南地区，如云南、贵州、四川、湖南、广西等。本次调查得出的幼儿活动行为空间特征与国内相关研究结果接近。一项关于12省儿童青少年身体活动的研究指出，北京、辽宁青少年身体活动量大于江苏、湖南等地（高思垚 等，2022）；另一项在江苏省内开展的研究表明，儿童MVPA时间地理分布特征为北部地区高于南部地区（高家尧 等，2016）。而幼儿睡眠时间达标率的较高地区与《2020中国睡眠指数报告》中成年人调查结果趋势一致，中国成年睡眠质量显示出南部优于北部、西部优于东部的地域分布特征（中国睡眠研究会，2020）。上述研究结果表明，我国幼儿3类健康行为达标率呈现出一定的地区差异和空间分布特征，因此，有必要了解不同地区幼儿行为的特点和潜在影响因素，以便及早采取针对性促进措施，帮助幼儿在生命早期建立良好健康行为习惯。
3.2 影响幼儿健康行为达标率空间分布的经济因素
社会经济发展水平是影响人类行为的重要因素，两者的关系一直是健康领域的研究热点。前期研究中，在全国层面分析了家庭人均收入与幼儿MVPA水平的关系，发现两者呈正相关，较高的经济收入有助于促进幼儿MVPA水平提高（Gao et al.，2022）。而本研究中，对比MVPA和屏幕时间高达标地区和低达标地区的经济水平发现，高达标地区（主要分布在北部、中部地区）家庭年总收入和人均收入显著低于低达标地区（华东、华南），可能提示经济发展与幼儿健康行为养成并未同步。也有研究发现了同样的趋势，在经济发达地区，儿童青少年身体活动水平与国民生产总值呈负相关（高家尧 等，2016）。根据2021年《中国城市儿童户外活动蓝皮书》，一线城市儿童户外活动时间显著短于二、三线城市，提示经济因素可能对儿童健康行为产生一定的负向影响。究其原因，研究认为在经济发达地区，父母更重视幼儿的学业成绩，在学业上的大量时间投入一定程度挤占了体育活动（徐枫，2020）。另外，经济发达地区的幼儿更有条件使用电子产品学习和娱乐，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