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卿美
晚清的交通问题，比较冷门，较少人谈及。
晚清中期，中国人走出国门逐渐增多，一是出国留学，一是出国公务。出国留学的国家除近邻日本外，就是欧美等国。不管去哪个国家，都要坐船。那时没有飞机，坐船就要经历长途的海上颠簸。可想而知，一次旅途下来，可能就要瘦几斤。严重的，甚至还会死在旅途中。
今天，从北京坐飞机到伦敦需要11个小时，最快不到9个小时，到纽约需要13个小时。旅客只需在飞机上睡一觉即可。而在一百多年前，我们的祖辈坐船却需要忍受漫长的时间煎熬。看看他们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先说一件比较早的事情。1784年，乾隆四十年。一艘“中国皇后”号商船从刚刚独立的美国起航，驶往中国广州。此商船的开行非常具有历史意义，是中美贸易的开端。商船上载有众多美国特产，如皮毛、花旗参、胡椒等产品，到中国自然就是贸易交换，要带回中国特产，如茶叶、丝绸、瓷器。
这艘商船于2月22日从纽约港出发，抵达广州黄埔港的时间是当年的8月28日。也就是说，此次航行整整用了半年的时间。幸好人参、花椒等产品可长时间储存，否则早变质了。今天，有纽约直飞广州的航班，全程仅需16个小时。商船为何要这么长时间呢？没人给出答案，笔者根据史料推测一下。
一是船速肯定慢。完全可以想象，那时的商船航行速度肯定与今天无法比。
二是导航系统不发达。从美国东海岸的纽约到中国南大门广州，需要跨越大西洋、印度洋、中国南海等区域。茫茫大洋航行，难度可想而知，那时又没有卫星导航定位系统。
三是中途补给需要。一艘商船航行几万公里，肯定需要各种补给，如油料、水、食物等。这样就要中途停靠，加上船员上岸休息、娱乐，也会耽误不少时间。
四是躲避海盗。当时的海盗猖獗，为了保证安全，可能需要绕行。此商船从船长到船员都是军人，而且还携带有大量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五个月后，商船停靠爪哇岛。又经过二十多天的航行，抵达澳门，进入中国。商船在澳门海关办理入境手续，拿到准许通行证后，在中国船只的带领下，继续驶向广州黄埔港。从澳门港到黄埔港，沿珠江而上，又航行了一天。最终，8月28日，方才正式到达。
再说晚清，以李鸿章访问欧美为例。1896年3月22日，李鸿章乘坐法国“艾纳斯脱西蒙”号邮船从上海出发，开始欧美之旅。4月27日，抵达俄国港口城市敖德萨。敖德萨属于乌克兰，是黑海沿岸城市。李鸿章的航线很清楚了，从东海南下，经过南海，穿越印度洋，再进入黑海，中途是否要经过地中海不太清楚。
李鸿章在欧洲基本都是坐火车。8月22日，离开英国，28日到纽约。从英国到美国，横穿大西洋，仅需要6天。9月14日，李鸿章从加拿大西海岸温哥华乘坐美国太平洋轮船公司的轮船回国。
与“中国皇后”号商船不同，李鸿章走的是太平洋，中途经过日本。据说轮船停靠横滨，李鸿章因为甲午战败，誓言绝不踏上日本领土一步。这个可以想象，李鸿章肯定是没有上岸，但轮船还是要停靠港口进行补给、休息。从横滨换乘招商局“广利号”轮船回国。最终，在10月3日抵达中国天津塘沽港。从加拿大温哥华到中国天津，仅仅需要20天。这个时间在晚清时期是非常短的。
1872年，清政府派出的第一批留美幼童
再看幼童留美。1872年8月11日，中国第一批官派30名幼童乘坐“中国号”轮船从上海出发，驶向美国西海岸旧金山。与李鸿章回国的路线基本一致，也是经日本横滨，穿太平洋到美国。据幼童温秉忠的日记记载：从上海到横滨，用时6天，从横滨再到旧金山，也就是横渡太平洋，又用时28天。9月14日，满载国家希望的幼童抵达旧金山。这条航线的距离大概是三万多里。而今天从北京直飞纽约，中途经过北冰洋，距离只有整整一万公里。
同样是去旧金山，差不多的航线，1901年，孔祥熙与同学费起鹤在教会的资助下，在天津乘坐“多瑞克”轮船出发留学美国。出发时间暂时没有查到，只说是秋天。抵达旧金山的时间在9月12日。不幸的是，孔祥熙因为护照问题，被扣押了一年多。中间办手续，邮寄资料，两个来回。按说，当时没有专门的客船，货物与人都是在一起的。但孔祥熙护照的邮寄速度明显慢于他从中国到美国的时间。当他将资料邮寄回国时，李鸿章已经死了。李鸿章去世的日期是1901年11月7日，也就是说，他的资料差不多用了两个月才被寄到中国，而他到美国，只用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再说去欧洲。1876年，中国第一位驻外大使郭嵩焘从上海登船去英国，中途经过马六甲海峡、苏门答腊岛等地方，历时五十多天方才到伦敦。具体时间还待考证。从是英国到中国，比郭嵩焘早二十年，1856年8月，第一位中国的英国留学生黄宽从英国回到中国香港，却走了166天。这个时间目前是笔者发现最长的航行记录，不知道中途是怎么走的。
同样是欧洲，到法国却只有一个多月。1877年3月31日，中国第一批海军留学生从福建马尾港乘坐“济安”号轮船赴欧洲留学。5月7日，抵达法国马赛，只用了37天。还是欧洲，再看赴德国留学。1876年，清廷派出第一批赴德军事留学生。4月15日，卞长胜等七名学生从天津坐船出发，约两个月后，方才到德国。
留学欧美，旅途艰辛不说，重要的是浪费银子。离家近又经济实惠，国人还是很喜欢到日本。前文提到，到日本仅需六天。看看其他人是不是这样。著名赴日留学生，1902年3月24日，从南京乘坐日本轮船“大贞”号出发去往日本，走长江，从上海出海。4月4日抵达横滨，全程走了十天，与别人差不多。晚清的中国，很多怀揣救国梦想的年轻人就是这样坐船去日本留学的。
事实上，我们忽略了一个特殊的群体。那就是晚清初期的六十年代，曾有大批广东人去美国修铁路。这批华工完全是被迫出洋谋生，就像卖猪仔一样，被运到美国。海上航行大概需要三个月，很多人在旅途中生病，或因食物发霉、或因居住条件恶劣，或因大海颠簸。有些人就病死在中途，死后尸体被直接扔到大海里。很是可怜。
当我们今天在享受出国旅行便利的时候，你是否想过祖辈们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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