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龙
2022年,国家大剧院推出了“十载嘉音”系列音乐会,庆祝指挥吕嘉与乐团的十年合作。
2012年,国家大剧院上演了十三部歌剧,包括《漂泊的荷兰人》《假面舞会》《罗恩格林》的首演。这份出色的成绩单,也让新成立不久的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压力重重。人员经常处于应急状态,日常运营管理体系尚待建立,乐团的前瞻性规划和布局更难以顾及,由此导致的不确定性让大家心生焦虑。
2012年,乐团陆续迎来了几位重要成员。2月,吕嘉出任国家大剧院歌剧总监与首席指挥;4月,李喆成为乐团首席;10月,任小珑担任总经理。他们与其他成员一起,面对着乐团成长的烦恼。
吕嘉和任小珑坚定地要打造歌剧和音乐会双栖乐团。吕嘉的理由是“要靠音乐季来训练乐团”,任小珑的理由是“乐团要有自己的生命特征和清晰面孔”。
吕嘉回忆道:“我接手时,乐团几乎是个新团。那时大家比较艰难,歌剧和交响乐一起上,乐季要插缝在歌剧项目中,工作量很大。一年二十多套曲目,乐手在音乐学院的积累根本不够,上演的歌剧大家都没见过,怎么练都不知道。”
吕嘉找来国外有经验的首席来客串,同时建立歌剧制作的整个流程,让钢琴指导、导演、助理指挥等各安其位。
吕嘉带领乐团,以德奥曲目打基础,通过莫扎特、舒伯特、贝多芬和布鲁克纳的作品,让乐团建立并领会音乐的“逻辑”和“结构感”。
乐团采用欧洲演奏风格,并提出了相应的训练要求。比如,选择德国弦乐风格,会牵扯到基础演奏方法、乐手对声音的认知、乐器本身的问题,等等。
吕嘉重视细节,每一个都按照最高要求去做。李喆说:“吕指非常严格苛刻。要做到音色音准统一,风格统一,这些是古典音乐演奏的基础,否则拉什么都不像。其他作品可能对指挥难、对独奏难,德奥核心作品的结构感和交响性强,能培养乐团的合奏意识和音响素养。”
然而,要在听众心中建立起乐团的品牌和声誉,甚至带来票房收入,是难度更大的挑战。最初几年,北京听众对乐团音乐季的曲目不太热情,大剧院演出部的同事对乐团说:“根据上座率数据分析,你们能否多演点受观众欢迎的,比如老柴的作品?”
对此,任小珑表示:“要尊重乐团发展的艺术规律,核心曲目要坚持。另外,曲目编排、演出运营、人员管理、乐务谱务……所有环节都要尽心尽力。对艺术的谦卑与敬畏,对品质的执着与坚守,是我们的准则。”
几年内,乐团在京城乐迷群中建立了实力派的形象,也拥有不少“高光时刻”,比如2013年5月4日、5日的《无词指环》音乐会,被指挥马泽尔形容为他“生命中难忘的经历之一”。虽然乐团得到了十二位柏林爱乐乐手的加持,但也显现了自身实力。
和国内其他乐团相比,大剧院乐团有自己的体制特点。任小珑说:“必须承认,乐团依托着大剧院这艘航母,在演出档期、艺术内容、编制和预算等方面,我们尽可能尊重艺术规律,致力于专业化运营,因地制宜地借鉴吸收中外经验。”
吕嘉则简洁地说:“身躯忙于营生,灵魂自然不得安宁。”
乐团按照规划稳步前进。2018年,乐团的音乐季演出已不再是大剧院市场部的“票务包袱”。2020年乐团举办了数十场线上音乐会,场均浏览量近三千万,乐团的知名度迅速上扬。
“这些年来,通过‘拔苗助长’,‘赶鸭子上架’,目前乐团有一定的积累和艺术经历。”吕嘉说的积累和艺术经历,到2022年,是七十多部中外歌剧、上百首交响乐和协奏曲、四次国际和一次国内巡演,累计七百多场演出。
2014年3月,命名为“光明的旅程”的乐季手册面世。手册里除了2014年4月到2015年3月的演出日程、乐团首次北美巡演日程,还有“艺术教育”板块,策展思路包含“主题策划”“客座艺术家”等。整个乐季十五部歌剧,三十多场交响音乐会、几十场室内乐和艺术教育活动,合作艺术家也极一时之选。乐团不仅踩稳了双栖乐团的职业之路,还有机地融入了国际一流演出圈子。
随后每个乐季的名字,都有关“音乐的使命与宣言”。策展思路也日渐丰富,不仅固定了“驻院艺术家”和“乐是故乡明”两个主题,近年来还有像“新古典主义的回响”这样富有启发性的主题、“布鲁克纳密码”这个跨乐季的长线主题。
乐季册里的室内乐曲目丰富多彩。周末音乐会、焦点乐谈、公开排练等,记载了乐团在音乐教育普及领域的实践。手册里还有曲目分析、演奏者介绍、音乐家对话与访谈、专题文章、策展思路、致辞、照片、绘画与设计理念。
八年的乐季手册,呈现了乐团秉承“艺术改变生活”的价值观,通过自身的艺术理念与实践,回应时代主题,引领音乐风尚。
吕嘉回忆道:“现在的中国乐团和当年相比,进步是巨大的。我回国的初心,是把‘好’的音乐介绍过来,给年轻人建立一套对音乐的正确观念,少走弯路,同时把他们对音乐的执着保留下来。有天赋的音乐家,需要得到艺术上的指导和氛围的熏陶,光有技巧是不够的。虽然如今资讯非常发达,但音乐的传统是需要亲身体会才能学到的。现在的学生们都有才华,差距是看世界的方法。音乐演奏不是知识积累和堆砌的过程,需要想象力和逻辑。”
李喆回忆道:“这么多年来,乐团与很多世界级指挥家和独奏家合作,收获很大。我的老师林耀基教授曾说,你们从我这里学到的个人技巧,足够用了,但你们要去感受正确的音乐氛围,我不可以代替大环境。”
乐迷有时会聊这个话题:“在亚洲和世界范围内,大剧院乐团是什么水准啊?”
吕嘉和李喆都承认,日韩顶尖乐团已达到世界一流,大剧院乐团还有差距。
李喆说:“一个高水平的乐团,不是你想有就有的,这是一个国家综合音乐实力的呈现。”
吕嘉说:“当初接手时,我不希望这个乐团红火一两年后,就销声匿迹。现在十年过去了,我们做了回顾,乐团水准确实高出一块。根据现在乐团成员的年龄和经验,再有十年,平均年龄到四十岁左右,有可能达到巅峰时期。”
十年后,乐团再一次面临成长的烦恼。2023年,位于通州的国家大剧院城市副中心剧院将要运营,为应对未来增加的演出量,乐团正扩充至六管编制。新发展意味着要打破正常生态平衡。人员扩编和工作量变化,在艺术和管理上都提出新的挑战。
在2021/22乐季册里,乐团自问自答:“作为一支乐团,我们存在的目标和意义是什么?作为音乐的信使,去参与其深邃的思想表达,并把听者带入音乐背后那个广阔瑰丽的精神世界。聆听音乐不再是孤单的个人行为,而是跨越时空和无数心灵对话,并将从中听到全新自我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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