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所能及的终点,总比他自己想象得要远一些
班 宇
约翰·契佛有一篇小说,名为《游泳的人》,通篇像一件湿漉漉的衣服,无法拧干,讲述一个人从聚会上离开,天气很好,他心情愉快,准备沿着城镇的河道游回家中,一次长泳或许会成为这一天画上更为完美的句号,但在行进的过程中,他逐渐从幻景里苏醒过来,景色凋敝,物是人非,面对自我的落魄与溃败,现实如无尽之沙岸,将水中的游泳者一点一点逼退。
这篇小说有点悲观,但也有动人之处,比如主人公上岸之后的场景:
“走到发暗的草地上,在夜晚的空气里他闻到菊花或是万盏花的味道——一种浓郁的秋天的香味。往上看,星星已经出现,但是为什么他好像看到了仙女座、仙王座和仙后座?仲夏的星座怎么样了?他哭了出来。”
我们好像知道他为什么会哭,但又不敢去向他求证、确认,一旦讲出来,只能是蠢笨、错误与冒犯,但与此同时,我们总觉着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哭泣。再比如开篇之处,契佛只用不多的几段,便像我们展现出一位健美、自信、富裕的中产阶级强者,他虽深知自己的现实状况,但在酒精与气候的催眠之下,仍在这一瞬间,涌出一些闪烁着金光的希望。
一个人在失败中活下来,即便从前的全部关系面临崩解,在即将到来的日子里,也会在不经意间,收获一些明亮、耀眼的回馈,令人感受到时间与命运的善意,从而产生出重构生活的愿景。无论是《双河》,还是《凌空》,都有类似的情绪作为注脚,人在水中,停滞不前,维持着精妙的平衡,有时候需要借助一点风,去打破和指引,再游向他处,渐行渐赤裸。
这两篇小说都虚构出一个作者身份,抛开叙述层面上的方便,我也更为迷恋此种品格,诚挚而复杂,即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