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片来源网络
加林妈做好早饭的时候,火红的太阳已在东边山顶露出了她那张俊美的大笑脸,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山川原野,洒满了村庄院落。村庄上空,那淡蓝色的袅袅炊烟还在飘荡,村子里不时传出雄鸡高亢嘹亮的鸣叫声,高家村迎来了新年的第一个早晨,也迎来了新年的第一缕阳光。
高玉德老汉一家刚刚撂下碗筷,高明楼家的大小子高双星和二小子高三星两个人相跟着走进了高玉德家的土窑,二小子三星走在前面,大小子双星跟在后面。他哥俩刚走进窑洞,还没等高加林迎下炕来,走在前面的高三星就笑嘻嘻地抢先拜上了年:“大伯大妈、二伯二妈过年好!哥哥弟弟过年好!”站在三星身后的高双星本想着和他弟弟三星一块鞠躬拜年,可三星没等他哥开口自己就抢先鞠躬拜年了,高双星已没有办法去阻止三星,他只好硬着头皮把三星刚说过的吉祥话又重复了一遍。
高明楼家的大小子高双星比加林小一岁,比他弟弟三星大两岁,他哥俩的身材相貌都随他们的父亲高明楼,魁伟英俊,只是他哥俩的智商没有一个随高明楼的,都随他们的母亲,木讷憨厚,不善言辞。高三星比他哥还强一些,见人知道问候打招呼,好赖还混了个高中毕业。高双星不光见人懒得说话打招呼,他连个初中都没毕业。更令高明楼恼火的是高双星不光是个糊脑松,还是个懒蛋蛋。自从巧英嫁到他家,挑水砍柴的苦营生全都落在了巧英身上,每次出山劳动,高双星虽也一次不落地跟在巧英身后,可干起活来三个双星也顶不上一个巧英。
去年马占胜刚当上劳动局长时,就为高双星弄到了县建筑公司的一个招工名额,准备让高双星去当一名建筑工人,可高双星却说当建筑工人太累,他不想去。后来马占胜又帮忙弄到了机械化施工队的一个招工名额,计划让高双星去机械化施工队学开拖拉机。高双星又说开拖拉机有危险,说啥也不肯去。为这个事情,马占胜当着高明楼的面摔碎了一个茶碗,并发誓说再也不会为高明楼的娃娃安排工作了。高明楼从县城回到家后,气得他一天没吃下一口饭,他在生气的同时,也在心疼马占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这个正式工的名额。最后,还是聪明的刘巧英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让她妹子巧玲顶替三星当上了马店小学的民办教师,让三星顶替双星去机械化施工队当了一名拖拉机手。别管这个工作怎样,好赖也是一名正式工人,总算没枉费了马占胜的一番心意。
看高明楼的大小子和二小子都来拜年了,高玉智赶忙下炕,一边吩咐加平妈拿烟拿糖,一边热情地让双星和三星他哥俩炕上坐。三星推托说还要去德顺爷那里拜年,他跟大伙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和他哥双星一起往窑外走。正在里炕上拿烟的加平妈见双星和三星走出了窑洞,她赶忙撕开一条香烟的外包装纸,拿出两盒高级过滤嘴香烟追到院子里,塞给了高双星一盒,塞给了高三星一盒。
目送双星和三星哥俩走下硷畔,高玉德一家三口和高玉智一家三口都相跟着往窑洞里走去。走进窑洞,加林妈和加平妈忙着收拾碗筷,高玉德和高玉智老哥俩坐在土炕上一边抽烟一边扯闲谈。加林和加平小哥俩坐在炕拦石上,两个人嘀嘀咕咕、心不在焉地听着老哥俩拉谈。在吃早饭前,加平就缠着加林带他到村东的磨盘山上玩耍。
高玉智见高加平一个劲用手捅咕加林,他看了加平一眼,说:“加平,有啥事你就说嘛,咋还像个三岁的娃娃呀,老跟你哥闹啥。” 高加平抬起头来看了他大伯一眼,小声对高玉智说: “爸,我想让我哥陪我去登山。”高加平说完,又伸手去拽高加林的胳膊。
“想去登山,那好呀!现在咱先去你德顺爷那里拜个年,下午我领你哥俩去登山。我从五六岁就跟着你大伯上山砍柴,咱高家村周围的这几座山,我都爬过无数遍。”听加平说想去登山,童年的一幕一幕又浮现在了高玉智的眼前,他也很想到山上去寻找一下他童年的足迹。
高玉德老汉听他弟弟说要去给德顺老汉拜年,他忙把烟袋锅在炕拦石上磕了两下,笑着说:“玉智,让加林和加平给他德顺爷拜个年就行啦,反正待会也得叫他过来吃午饭。”高玉德老汉说完,急忙撵着加林和加平去给德顺老汉拜年。
看高加林和高加平都下了炕,高玉智也赶忙从土炕上下来一边穿鞋一边说:“哥,这几十年我是第一次回家来过年,咱村里辈分大的老人我想都去看一看。还有刘立本那里,趁着过年这个机会,我去给他拜个年赔个不是,也好把这个矛盾化解一下嘛。”
“玉智,刘立本那里你最好不要去,你就是去了他刘立本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我现在一看到刘立本老远就躲,最怕跟他打照面。”一提到刘立本,高玉德老汉心里就打鼓,他知道加林对人家巧珍伤害的太深了,刘立本一时半会是不会原谅他们一家的,他更不会原谅高加林。
高玉智笑着说:“哥,你和立本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总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嘛。我今天去给他拜个年,顺便再给他赔个不是,这个事情也就过去了,毕竟是咱对不住人家嘛。”站在脚地上的高玉智一边说一边穿上了大衣。
“要是能得到刘立本的原谅那是最好,就怕他刘立本不让你进门,到时候再弄得下不来台。”高玉德老汉从心里希望能和刘立本一家解开这个疙瘩,但他又担心玉智去了刘立本家会碰一鼻子灰。
加平妈帮着加林妈拾掇好碗筷,擦了一把手,忙从里面炕上的提包里掏出一斤茶叶和一条好烟用网兜装上提着来到高玉智面前,把装烟和茶的网兜递给高玉智,又回过头来笑着对高玉德老汉说: “大哥,你尽管放心就是,玉智在部队上搞了多年的政治思想工作,这个事情他能处理好。”
高玉德老汉疑惑的看了看高玉智,冲着加林二妈笑了笑,没再吱声,他虽然担心刘立本为难自己的弟弟,但他也相信自己当大干部的弟弟有这个能力。
“哥,丛文说得很对,我的特长就是做说服教育工作,帮助别人转变思想。再说了,今天我还带着礼品去给他拜年,他刘立本怎会让我难堪。”高玉智接过加平妈递给他的网兜,冲他大哥笑了笑,转身往外走去。刚到窑门口,他又回过头来说:“加林,你带着你弟先去你明楼叔那里拜个年,等我回来咱再去给你德顺爷拜年,午后我带你哥俩去登山。”高玉智说完,他一个人去了刘立本家,加林和加平哥俩一块去了高明楼家。
离开家乡虽然已经三十多年了,可高玉智对高家村并不感到陌生,因他经常在梦中回到生他养他的故土,经常在梦中和儿时的伙伴相见。三十六年前,高玉智离开家乡时,高家沟当时共有三十三户人家,村里一户刘姓村民主宰着全村三分之二的土地,现在的高家村大队部就是当年的刘家大院。三十六年过去了,现在的高家村还不足五十户村民,只是村子周边多了几座院落,村中的小路比以前平坦宽阔了一些,其他的并没有太明显的变化,乡亲们的生活还算不算富裕。
小的时候,高玉智、刘立本、高明楼三个人是非常要好的小伙伴,他仨真得亲如兄弟,情同手足。高玉智比刘立本大一岁,刘立本比高明楼大一岁,刘立本和高明楼都管高玉智叫二哥。当时的高家沟和高玉智同龄的男娃娃共有七八个,因高玉智小时候机智胆大,能说会道,他自然而然就成了高家沟的孩子王,不管是大两岁的还是小两岁的娃娃们,都尊他高玉智,都听他高玉智的指挥。
三十六年前,已长成大小伙子的高玉智、刘立本和高明楼觉得在山沟沟里不会混出啥名堂,他仨合计来合计去,决定走出山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一次偶然的机会,高玉智接触到了一位队伍上的伤员,从他那里懂得了很多革命道理。高玉智打算瞒着家里的大人带着刘立本和高明楼去投奔革命,去当兵。临走前,他们的异常被刘立本的老子觉察到了,刘立本的老子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高玉智和高明楼的老子,三位老人知道真相后,都反对他们去参军参战。最后,刘立本和高明楼听从了老人的劝阻,只有高玉智一人偷偷走出高家沟投身了革命。
高玉德家和刘立本家虽不在同一个生产小组,可他两家离得并不太远,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高玉智就来到了刘立本家的大门楼前。
刘立本家的大门楼和院墙修建得既气派又精致,比高明楼家修建得还要好,在高家沟,刘立本家的生活水平是数一数二的。高玉智站在刘立本家的大门楼前欣赏了一下,推开大门,走进了刘立本家的院子。刘立本家的院子挺宽敞的,燃放后的爆竹纸屑洒满了大半个院子,地上就像铺了红地毯。正站在窑洞窗前碾盘跟前背英语单词的刘巧玲见加林二爸猛然出现在她家的院子里,她先是一愣,然后一边笑着跟高玉智打招呼,一边回头冲着窑洞叫她爸。
听到刘巧玲的喊声,刘立本慌慌张张从窑洞里走了出来,抬头一看,见高玉智正站在自己面前。看到高玉智,刘立本猛然就想到了巧珍和高加林,他哼了一声,回转身就要往窑里走。高玉智见刘立本一句话没说拧转身就往回走,他赶忙笑着说:“立本,当哥哥的先来给你拜年,你应该迎接一下嘛,咋能拿后背对着我。”
听到高玉智的叫声,刘立本停住脚步,回转身来不冷不热地说:“玉智二哥,你窑里坐嘛。”刚见到高玉智,刘立本心里也挺矛盾的,跟他打招呼吧,一想到高加林,刘立本就恨得牙根疼。不打招呼吧,毕竟是人家先来到了自己门上。再者说了,两个人还是从小的光腚娃娃,一起玩大的好哥们。思前想后,刘立本还是硬着头皮把高玉智让进了窑洞里。
“立本,咱俩可是从光腚娃娃一起玩大的,小时候明楼总欺负你,我可没少护着你。上次回来本打算过来看看你,可当时刚上任,时间紧,就没顾上。我这次回来专门给你带来了好烟好茶,德顺老汉和明楼那里我还没顾上去哩。”走进窑洞,高玉智一边说一边把烟和茶放在土炕上,顺便坐在了炕拦石上。巧玲她妈和高玉智打过招呼,忙着沏茶去了。刘巧玲默默地走到里面,坐在了里炕的炕拦石上,继续看她的书。
人生电影剧照
刘立本一屁股坐在了高玉智身边的炕拦石上,铁青着脸说:“玉智二哥,从小你对我好,这个事情我记着哩。你侄子高加林那个败家子把我家巧珍都欺负成个啥了,你是不知道哩,我一家老小在咱高家村都快没脸活人啦。”刘立本说完,气得浑身直哆嗦。
“立本,上次回来时听我哥说加林正和巧珍恋爱,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真希望咱们能成为亲家。没想到加林这个娃娃这么不知道个天高地厚,攥在手心里的一块金子他都不知道个珍惜,为这个事情,我狠狠批评了加林。加林现在也知道后悔了,也知道自己错了,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巧珍已经结婚了。刚才我来之前一提这个事情,我哥和我嫂子还一个劲地抹眼泪,一是觉得对不住你们一家,二是他老两口从心里都喜欢巧珍。我今天来,一是给你一家拜个年,咱哥俩叙叙旧情。第二吧,也是我哥我嫂子嘱托我来向你一家赔礼道歉的,希望你别跟加林那个不懂事的娃娃一般见识,你抬抬手就宽恕我哥一家吧,我代表我哥一家给你赔不是了。”高玉智说完,站在刘立本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见高玉智给自己鞠躬赔礼,刘立本急忙站起来,伸手拉高玉智又坐在了炕拦石上,红着脸说;“二哥,你这是干啥。”
“立本,我来时我哥还嘱咐我说,你要是还不宽恕我哥一家,就让我给你下跪。”高玉智说着又站了起来。
巧玲妈见巧玲爸还不应口,她忙把茶壶放在炕桌上,一边用手捅咕刘立本一边说:“巧玲爸,你还真让二哥给你下跪呀。” 窑洞里顿时沉默下来,在里边看书的刘巧玲也把目光转到了她爸身上,她很担心他爸真让人家下跪。 “二哥,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个事情就过去了,我不会再找你哥一家的麻烦。你回去告诉加林那个败家子,以后别再做坏良心的事情。巧玲妈,你去准备一下饭菜,晌午饭让二哥在这吃。”沉默了半天,刘立本总算吐口了。自从高加林不要了巧珍,刘立本就发誓一辈子也不会饶恕高加林那个坏小子,一辈子也不会原谅高玉德一家。可今天加林二爸站在他面前又是鞠躬又要下跪,再加上巧玲妈也在一边说情,刘立本的心也就软了下来。
听刘立本原谅了他大哥一家,高玉智慌忙站起来说:“立本,我还要去德顺老汉那里拜个年,今天就这,你能宽恕我哥一家,我比在你家吃饭还高兴。明天我去明楼那里吃午饭,到时候你最好也能过去,咱哥仨喝他个一醉方休。”高玉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走出窑门口,高玉智又回过头来说:“立本,要是有可能,我还真想高攀你这个亲家,只恐怕咱俩家是有缘无份了。”
“二哥,你可饶了我吧,我家女子就是老在家里,也不敢再和你高家攀亲家了。明儿个大女子二女子和女婿都回门来,明楼那里我就不去啦,改天你来我家,到时我叫上明楼,咱哥仨喝上两盅。”刘立本倒背着胳膊把高玉智送到大门外,心里虽然很恼火,他还是不情愿地邀请了一下高玉智。
高玉智从刘立本家回到他大哥家时,他大哥高玉德已让加林和加平把德顺老汉接了过来。高玉智见到德顺老汉,赶忙上前给德顺老汉鞠躬拜了个年,并把去刘立本家的详细情况跟大伙学说了一遍。知道刘立本以后不会再找加林的麻烦了,压在加林妈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在了地上,加林爸和加林心里也感到轻松了不少。
吃过午饭,高玉智领着加林和加平去登爬村东的磨盘山,不服老的德顺老汉也一步不落地紧跟在他们身后,加林几次要搀扶他,倔强的德顺老汉都摆着手拒绝了。很快,他们四人就登上了磨盘山的山顶。
站在光秃秃的山顶上,山下空旷的原野尽收眼底,紧邻着磨盘山的鏊子山就在眼前。整座鏊子山也是一片荒芜,德顺老汉栽在山坡上的那几颗枣树依稀可见。看着周围的远山近川,看着山下的沟沟壑壑,儿时那惊险的一幕又浮现在了高玉智的眼前。
六岁那年的秋天,高玉智跟着他大哥高玉德到这来砍柴,临回家时,他见沟崖边上的树丛中有几颗红彤彤的野果子,高玉智非缠着他大哥去给他摘野果子吃。因山沟太深,站在沟崖边上摘果子很危险,高玉德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摘下一颗果子来。高玉智见他大哥没摘到果子,就赖在沟边哭闹着不走。高玉德没有办法,只好再次来到沟边,小心翼翼地攀爬到沟崖边一棵粗一点的果树上,刚摘到一颗果子,脚下的树枝就被踩断了,高玉德不幸跌到了十几米深的沟底,摔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高玉德被大人背回家后,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颗野果子。
这件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可高玉智一时一刻也没忘记过。一想到小时候他大哥为自己吃的那些苦头,高玉智的心里就一阵一阵的难受。 往事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高玉智的脑海里闪过,泪水不由自主地打湿了他的双眼。望着山沟沉思了良久,高玉智擦掉眼角的泪水,掏出烟卷递给德顺老汉一根,递给高加林一根,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加林,你最喜欢什么样的工作?” “教书这个职业就不错嘛,要不是马占胜从中捣鬼,我早就回马店小学教上书啦。”高加林一边说一边掏出火柴帮他二爸和德顺老汉把烟点上。
高玉智抽了一口加林为他点上的纸烟,若有所思地问高加林:“你想再回马店小学教书?那你今后还有什么打算吗?不准备到门外工作了?” “我爸我妈都这么大岁数了,我不想去太远的地方工作。要是能教上书那是最好,实在教不上书,我就种地当农民,和德顺爷一起栽树绿化那片荒山。”高加林说完,用手指了指磨盘山近前的鏊子山。
高玉智低头沉思了一下,笑着说:“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可植树造林是个很苦的营生,一时半会也见不到啥好处。”解放初期,高玉智在新疆部队上曾参加过三年的垦荒造林运动,个中滋味他深有体尝。
“玉智,栽树种树是苦累一些,可不出个三五年就会有收成,你看那边山坡上我栽下的枣树,才四年多的时间,去年就结枣子啦。这座鏊子山让我和加林承包下啦,等开春一化冻,我们就动手刨挖树坑,栽种核桃树和枣树。”听高玉智说栽树种树又苦又累,德顺老汉忙接过话茬一边说一边指着鏊子山山坡上那几颗不起眼的枣树让高玉智看。
听德顺老汉说准备栽种核桃树和枣树,高玉智用手拍了一下脑壳,笑着说:“啊呀!你俩还真有个想法,咱这栽种核桃和枣树还真能行,我都没想到。你们先干着,等我退休以后也回来和你们一块栽树。”高玉智也觉得栽种果树很有前景,他非常支持加林和德顺老汉一起栽种果树绿化荒山。
在准备回高家村过年以前,加林二妈就和加林二爸商量过,在不违反政策的原则下,尽量想办法为加林在县城或地区上谋个工作。看着他们同事家的农村亲戚都一个一个进城参加了工作,加林二爸和加林二妈总觉得对不住他大哥。他大哥这么大岁数了,就张一次口想让自己给加林安排个工作,可他高玉智连想都没想一口就给回绝了。就这么一个亲侄子还是个高中毕业生,到现在还在农村当农民,还在山沟沟里生活,高玉智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可自己是一名共产党员,是党的干部,违反组织纪律的事情坚决不能做,这个事情确实让高玉智左右为难。听说德顺老汉和加林准备栽果树绿化荒山,高玉智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下来,他不用再为加林的工作愁肠犯难了。
天快黑的时候,高玉智和德顺老汉他们四人才从磨盘山上下来,回到家中时,高玉德老汉家的土窑里早已点上了煤油灯。
正月初三这天,一阵东南风过后,原本晴朗的天空又昏暗下来,空中星星点点飘起了雪花。刚刚吃过午饭,从县城方向开来的吉普车还是没有开进村庄,在高家村村口调转车头,靠路边停了下来。高明楼、高玉德、德顺老汉还有众乡亲们簇拥着高玉智缓缓向村口走去。加林和加平一人提着一个大提包,高三星肩上扛着一个布口袋,他们三人走在最前面。提包和布袋里都是乡亲们送的红枣、芝麻、小米等农副产品。加林妈和加平妈两个人扯着手,紧紧跟在加林他们后面。
人生电影截图
正坐在吉普车上看书的司机见加平他们提着提包来到了吉普车跟前,他赶忙从车上下来,转到车后面,打开吉普车的后备厢,把两个大提包和半布袋小米放进车厢,顺手关上了后备厢门。司机又赶忙来到吉普车右侧打开右后门,加平妈和加平冲乡亲们挥挥手,先坐进了吉普车。高玉智和高明楼、德顺老汉还有他大哥握了握手,冲着乡亲们挥挥手,坐在吉普车副驾驶的座位上,关上了车门。
车窗外,高玉德老汉那满头白发像白雪一样,他身躯佝偻着,浑浊的泪水已布满了他核桃皮一样的老脸,一双干廋的老手不停地抹擦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不停地颤抖。
看到这一切,高玉智的心就像被蝎子蜇了一样疼痛和难受,他父亲那严厉倔强的面容不停地在他眼前闪现,他的大哥很像他的父亲。车上的高玉智再也坐不住了,他打开车门来到他大哥面前,脱下自己身上的军用黄大衣披在他大哥身上,急忙转身坐进车里,泪水又一次模糊了他的双眼。(第十二章结束)
作者:草根作家返回搜狐,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