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歌手的成长。
文/吴意
编辑/郑亚文
隐隐绰绰的小树林在黑夜里摇晃，孤零零的麦架插在泥地里，两把红色塑料矮凳是最亮眼的存在。这是张晨曦和张士才的直播间，陪着他们直播的，有田地里的青蛙、树上的蝉，和屏幕对面的粉丝。
“我家小朋友已经准备好了，可以放《黑桃A》了。”
“兜兜在跳舞了，扭得特别好。”
不到2岁的兜兜，已经能听着张晨曦和张士才的歌跳舞。兜兜的妈妈是直播间的忠实粉丝，“一般七点半开播，我七点十几分就准备就绪了”。
张晨曦和张士才是河南农村的一对姐弟，如今在淘宝直播唱歌。做直播前，他们从没想过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们。
一场六小时的直播下来，两人的衣服都浸湿了汗，腿上被叮满蚊子包。但就是这样最真实的直播，吸引了几十万人收看。
从留守儿童到直播间“歌星”
在直播间唱歌以前，姐姐张晨曦和弟弟张士才做过很多种工作。
“小时候，家庭条件不是特别好。”两人都是留守儿童，相差7岁。父母一直在大城市打工，他们在家照顾老人，“那时候也饿过肚子”。姐弟俩都只念过初中便辍学了，满16岁就外出谋生，“在工厂拧过螺丝，做过快递员，在大街上修剪过绿化带”。
2021年的冬天，张晨曦回到河南老家，做线上淘宝客服，“工资不高，还要天天熬夜，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做直播运营的表弟看着很心疼，劝表姐换份工作。
“你看你形象好，气质佳，要不试试直播？”2021年，抖音直播的竞争压力没有像如今这么大，“唱歌过得去，长相还可以，流量都不会太差的”。
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张晨曦站在家旁的泥路上，拿着一台手机、一副耳机，开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直播，“当时特别紧张，根本不会说话，就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唱”。
“第一天实时观看人数就有一两千人”，良好的开端给了她信心。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张晨曦的直播间粉丝数达到了6万人。
2022年，张晨曦只播了四个月，“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学声乐了”。“实在太‘卷’了，没点‘真材实料’很难存活下来。”她回忆那时候，“内容直播的竞争很残酷，两三个月不更新直播的内容，人气就会下来，我不能也不敢停下”。
“那时候也没什么收入，只能硬着头皮拼一把。”张晨曦开始在网上找老师，学习唱歌的技巧。那段时间，弟弟张士才还在外地打工，每次和姐姐通电话，“不是在上课，就是在练功”。
2022年底，在商丘市当消防员的张士才回了趟家。看着又长高了的弟弟，张晨曦眼前一亮，“这形象，这气质，不用在直播间里简直就是浪费”。
张士才从小就喜欢唱歌，“以前每天揣着MP3”。虽然没受过系统性的学习，“但戏腔、喊麦（一种新式唱法，在网上下载伴奏，套用古诗词或自创的词句，对着麦克风喊出来）、流行，这些唱法他都会”。姐弟俩人立即敲定了成立组合的想法，“我俩还能互补”。
姐姐活泼，弟弟安静。弟弟唱功不错，姐姐懂得控场。再加上两人相差20多厘米的身高差，在直播间配合默契，没过多久，张晨曦和张士才的组合“曦妹儿姐弟”就火了。
“今年年初，我们就看那粉丝数蹭蹭地往上涨，一个月涨了10多万粉丝。”最多的时候，他们直播一场，有300多万人观看。
2023年3月，“曦妹儿姐弟”被邀请转入淘宝直播平台。“其他平台也做出了一点成绩，现在换赛道，谁能打包票一定能火呢？”姐弟俩心里直打鼓。
比起每次都要担心礼物、直播的数据，公司能给时薪的条件非常具有诱惑性。“我们的压力太大了，平时唱六个小时，嗓子已经累得不行了”。流量不好的时候，他们需要多唱一会，积攒人气。流量好的时候，他们更得趁热打铁，两人的直播时长经常不可控。
在淘宝直播平台开播的第一周，直播间的人气就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最初一天只有八九百人观看，实时在线观看的人数只有两位数”。
巨大的落差让姐弟俩感到焦虑，“和以前根本没法比”。是选曲不对吗？是演出的风格不对吗？他们不断在反思，“每天都在调整歌单，就想知道淘宝上的用户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歌”。
用这种笨方法，姐弟俩总算找对了路，“每场直播开始时，一定要“嗨”起来，开头开对了，后面才会有人气”。节奏感强的“DJ舞曲”成了他们的开场首选，“有几场直播，我们连续用《黑桃A》开场，流量就没跌下来过”。
“他们像是家人、朋友”
直播间的风格定下来后，“曦妹儿姐弟”的人气一路上涨。今年5月15日，他们的直播间异常火热。
“开播不到半小时，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从十几万人，涨到了三十多万人，到晚上已经有五十多万人，这在以前，我们想都不敢想。”
那天晚上，张晨曦的表妹第一次出现在直播间。温柔的嗓音，清秀的面容瞬间抓住了观众，“她擅长唱抒情歌，给直播间添了一些不同的味道”。那之后，表妹成了张晨曦直播间里的“常驻嘉宾”。
整个5月份，姐弟俩的直播间都处在爆发期，涨了三万粉丝，“当时同类型的直播间里，在线人数都没有我们高”。
“和大家唱唱歌、聊聊天感觉挺舒服的。”在其他平台上直播，姐弟俩总能遇到“黑子”，“也挺无奈的，你怎么做都会有人不满意”。但在淘宝直播间，“和大家像家人、朋友一样相处”。弟弟插科打诨：“我今天还挺帅哈。”姐姐精准吐槽：“你要点脸吧，白送给大家都不要。”
“从其他平台上转过来的粉丝其实特别少。”或许正因为姐弟俩淳朴的气质，为他们在淘宝直播积累了很多忠实粉丝。他们会熬夜看姐弟俩唱歌，有些粉丝甚至开玩笑：“自从不看你们的直播以后，每天上班都有精神了”。
姐弟俩也有粉丝后援会，“粉丝群里有1000多人，‘铁粉’才能进”。张晨曦、张士才直播的“高光时刻”都被粉丝剪成了集锦，每天在群里分享。
粉丝对姐弟俩的关注，和“追星”没什么区别。前不久，淘宝直播举办《中国新主播》大赛，“表哥想让我们自信一点，说有个比赛就直接给我们报名了”。
但他们只懂唱歌，没有带过货，不会讲解产品，“根本比不过那些专业的带货主播”。
这下，粉丝就着急了。
“快点再练几遍自我介绍。”
“弟弟要不坐着，太高了看起来。”
“加点河南话，听起来亲切点儿。”
姐弟俩直播的时候，粉丝拼命在弹幕上出谋划策。比赛第一轮考的是卖牛奶，粉丝就把牛奶的特点、优势通通发在评论区，大家一起复制粘贴，让有效信息刷屏，“成了我们的活体提词器”。
为了给姐弟俩冲人气，粉丝一刻都不敢松懈。一场四人“连麦”对战中，四位主播共获得了一百多万次点赞，光是他们的直播间，就贡献了六十多万次。粉丝兴奋地说：“手指头都按酸了。”
比赛规则是主播轮流和其他选手“连麦”，姐弟俩担心粉丝跟着他们熬夜，身体会吃不消，“我们说要是轮到了就提前和大家说”。但粉丝们哪里肯，一直盯着直播画面，“直播中场休息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退出去，深怕错过一秒” 。
在“二十进十五”的比赛中，姐弟俩被淘汰了。
为了拿到复活名额，他们连播了24个小时。直播间的粉丝连连反对：“别打这个比赛了，你们太累了。以后还有机会呢，别把自己熬坏了。”
通常都很好说话的姐弟俩，这次态度却很强硬，“大家都努力这么久了，得为他们再拼一把”。
姐弟俩在台前卖力地展示，粉丝们在幕后为他们呐喊加油，“有粉丝自发‘控评’、有人负责发弹幕的、还有一些人扩散直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