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国庆假期前后,云南哀牢山登上热搜“爆红”:曾经人烟稀少的“禁区”,现已变成了人满为患的“景区”。10月5日到6日,哀牢山自然保护区与楚雄州管护局接连发布多条公告称,未经批准进入楚雄州辖境自然保护区或者在楚雄州辖境自然保护区内不服从管理机构管理的,可由管理机构责令改正,“并可以根据不同情节,处以100元以上5000元以下罚款”。
当地部门发布公告的初衷,或主要出于安全考量。哀牢山位处云南内陆,为一条西北-东南走向的山脉,全长达500公里,山区地形崎岖、丛林密布,特殊地形构造带来了二氧化碳堆积与地磁异常的现象,未开发的原始森林地区,堪称艰险备至的生命禁区。2021 年 11 月 13 日,中国地质调查局昆明自然资源综合调查中心的 4 名工作人员,在进入哀牢山原始森林后因失温所致心源性休克去世。
不过,哀牢山地区也并非完全是一片人迹未至的蛮荒“禁区”,其中也有成熟的已开发景区,而自然保护区纵向可以分为国家级与县级,横向也可分为核心区、缓冲区与试验区。据媒体报道,哀牢山景区及周边景点每年接待游客50余万人,今年国庆期间哀牢山景区景点共接待游客5万余人,同比增长15%。对一些慕名而来的游客来说,已开发的成熟景区恐怕难以完全满足他们“探险”“探秘”的欲望。而这一切,还要归结到此次哀牢山爆红的源头——短视频平台上的“出圈”。
这一波“哀牢山热潮”始于抖音博主“山取画材”(真名张俊杰)的视频。张俊杰在两部视频里展示了哀牢山密林里影影绰绰的画面,让不少网友惊呼“被野兽盯上了”“感觉像探险恐怖片”。这些视频展示了哀牢山雄奇诡谲的一面,刺激了不少人前去旅游。
10月2日,张俊杰对媒体称自己是一名颜料师,此行是为了寻矿,因手机画质比较差,许多疑似野生动物的画面“其实均为光影问题”。现有的证据虽然难以证明张俊杰去的究竟是不是哀牢山深处的核心区,他的视频已经成功地勾起了外界的兴趣。虽然拍摄工具只是一部“画质不好”的手机,外地观众已经“脑补”出了一部部探险恐怖片。
客观来看,虽然哀牢山自然保护区与楚雄州管护局接连发布多条公告,可对那些有探险能力也有准备计划的人来说,进入哀牢山深处的诱惑是真实存在的。而禁令要有效执行,考虑到哀牢山之大,是需要一支庞大的执法队伍以及高昂的执法成本的;否则,禁令只是一纸宣告而已,甚至在某些人眼里,是撩人的诱惑,反而会诱发这些人突破禁令的动机,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感。
现实中,类似案例一再上演。以“中华龙脊”鳌太线而言,尽管陕西当地部门2018年发布了禁止“鳌太穿越”的公告,但近年来驴友们的热情有增无减,征服这条顶级户外线路成为不少人的毕生追求。尽管有着“五年累计失踪/死亡驴友多达46人”的骇人数字,还是无法阻止每年踊跃前来的穿越者,近年来这条线路也一再发生意外事件,不时引发外界“尊重他人命运”的喟叹。
其实,“探险”一直都是深植人类基因的欲望。自有人类以来,好奇心与生存压力都在驱使人类不辞辛劳、不避险阻,踏上探索未知的旅程,与大自然搏斗的同时也为人类这个种群拓宽生存空间。史上无数探险活动都开拓了人类的视野,增大了人类的活动范围,谓之文明的原始动力也不过分。未被开发的原始密林,当然要比成熟景区更有吸引力,人们前往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也有可以理解的成分。
细审这些公告,当地部门其实也并没有“完全禁止”人们前往探险。楚雄管护局发布的公告依据的是上位法《中华人民共和国自然保护区条例》第25到28条,内容包括:严禁任何单位与个人擅自进入哀牢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楚雄州辖区,禁止任何人进入这个保护区楚雄州辖区的核心区,保护区不开展参观、旅游活动项目,严禁擅自进入开展运动、登山、探险、穿越、露营等各项活动。
自然保护区条例第25条也规定,可以在“遵守自然保护区的各项管理制度,接受自然保护区管理机构的管理”的前提下进入自然保护区。因此依据现行法律法规与通知公告,在楚雄州辖区之外的哀牢山自然保护区,个人还是可以进入非核心区探险的。
既然并未也无法真正阻止游客,那么如何更好管理就值得研究。事实上,国内诸多“无人区”如羌塘、可可西里之所以发布公告“严禁私自穿越”,一大着眼点就是“穿越者未必自负其责”,一旦出事还需要耗费大量公共资源用于施救,加大了地方财政负担。
明乎此,可知解决“私人探险”的一大痛点,就是要明确相应的权责体系。其实人类历史上的伟大探险活动不乏私人行为,也留下一个个星光熠熠的名字:斯文·赫定,埃德蒙·希拉里,阿蒙森,沙克尔顿,余纯顺……他们的探险经历写下一首首人类勇气的赞歌,值得后世的景仰。此次云南哀牢山突成网红景点,诸多讨论中确实存在一个更有价值的命题:应给“私人探险”留出多大空间,我们又如何理解“权“与”责”的真正涵义?
王兢
责编 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