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兵
恒山悬空寺，位于山西省大同市浑源县城南5千米处的永安镇唐庄子村唐峪河金龙峡西岸，始建于北魏太和十五年（491年），是北岳恒山十八景中“第一胜景”。清乾隆《浑源州志》这样记述：“悬空寺在州南恒山下磁窖峡，悬崖三百余丈，崖峭立如削，倚壁凿窍，结构层楼，危梯仄蹬，上倚迁空，飞阁相通，下临天地，恒山第一景也。”
悬空寺上载危岩，下临深谷，半插飞梁为基，巧借岩石暗托，布局参差有致，飞栈暗道勾连，在仅仅152.5平方米的地基上，建有大小殿阁40余间，是国内唯一现存的佛、道、儒三教合一的独特寺庙。远远望去，悬空寺就像一组玲珑剔透的木雕悬挂在千仞绝壁之上，最高处距地面80多米，经千年风雨而不倒，历百次地震而不坠，构思奇巧，异想天开，把建筑、宗教、美学、力学、哲学等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悬空寺1957年被山西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1982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二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0年与著名的意大利比萨斜塔、阿联酋“首都之门”、西班牙“欧洲之门”等国际知名建筑，一同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全球十大最奇险建筑”。
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恒山悬空寺
人文历史
悬空寺原名玄空阁，是取道家之玄，佛家之空，形貌楼阁而得名。因寺院像悬空挂在翠屏峰西侧峭壁间，“悬”又与“玄”谐音，所以又称作悬空寺。其建设始自于北魏，至今已有1500多年的历史。北魏天兴元年（398年），皇帝拓跋珪迁都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营建宫殿、宗庙、社稷。天师道长寇谦之（365-448）仙逝前留下遗训，要建一座空中寺院，以“上延霄客，下绝嚣浮”。天师的弟子们精心选址设计，多方筹措资金，将三教合流思想，巧妙地体现在一处空中寺院内，并将三教殿建在寺院的最高处，三位教主高高在上，共居一殿，和谐相处，世界大同。据《魏书·志·卷二十》记载，悬空寺的修建还得到孝文帝拓跋宏敕谕，由大同市区内的崇虚道观迁移而来：“昔京城之内，居舍尚希。今者里宅栉比，人神猥凑，非所以只崇至法，清敬神道。可移于都南桑干之阴，岳山之阳，永置其所，给户五十，以供斋祀之用，仍名为崇虚寺。”桑干之阴，岳山之阳，正是悬空寺所在位置。但也有专家认为崇虚寺是应县木塔的前身（见本刊2016年第5期《应县木塔》），孰是孰非，尚待进一步考证。
背山面水的悬空寺，上延霄客，下绝浮尘
在随后的唐、金、明、清各代，悬空寺均有重修，现存建筑为明清时期重修所建。新中国成立后，寺院由僧人保护管理，建筑保存基本完好，保持金大定十八年（1178年）修缮后的格局。1973年春，悬空寺上方山石风化坠落，将寺院鼓楼屋檐以上构架部分全部砸毁，部分建筑构件榫卯脱榫、断裂，连接寺内南北两楼的栈道木质构件劈裂，悬臂木梁槽朽，险情十分严重。1975年3月，国家文物局和山西省文物局组织专家对悬空寺进行了实地勘察、测绘，并制订了维修方案，修复了悬空寺鼓楼和栈道。1978年夏，省文物局拨专款，更换了连接南北两楼的木制栈道及下面支撑的柱子，并修复了寺内大部分悬梯、回廊及楼板。1978年成立县文物管理所，加强悬空寺的保护和管理，翌年省文物局拨款11万元，对悬空寺各殿宇的彩绘进行了保护与修复。1982年悬空寺被批准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后，国家文物局两次拨款，采用环氧树脂等高分子化学材料，对寺下面的风化险岩危石进行喷铆、灌浆处理，砌石加固并复旧，同时还在悬空栈道下的半崖间新开凿石级步道，与木质栈道形成环形通道。1992年国家文物局专家组组长罗哲文到悬空寺考察后，决定恢复琉璃瓦屋面，将各殿屋顶进行琉璃铺装，悬空寺重放异彩，熠熠生辉。2007年，恒山景区管理部门结合申报世界遗产的需要，清除河床淤泥，综合治理环境，悬空寺距离谷底的高度重新“回”到80米，古寺“悬”的特点更加突出。2015年10月，受降雨影响，悬空寺鼓楼屋顶再次被落石击中，国家文物局即投资300万元对其上方拦截落石、排泄雨水的石崖“天沟”进行修缮，在原来长近300米，高0.6米的基础上，扩建至长度600米，高度1.2米，提高了对悬空寺建筑的防护标准。
唐代诗人李白题字“壮观”
正是由于悬空寺内佛、道、儒三教兼有，三教思想互相融合，反映出恒山“和”文化的独特之处，因此历代朝野臣民对其都倍加爱护，屡损屡建，文人墨客，趋之若鹜。明代诗人王湛初赞叹：“谁凿高山石，凌虚构梵宫。蜃楼疑海上，鸟道没云中”。唐开元二十三年（735年），诗人李白游览太原后，登恒山，进金龙峡后，被悬空寺奇险的建筑深深吸引，不知何故，这位诗仙未能留下诗篇，却在石崖上亲笔写下了“壮观”二字，为了表达激动之情，书写完后，意犹未尽，随手一挥在“壮”字的“士”内加了一点。现“壮观”二字，刻在悬空寺北的岩壁上，笔力遒劲，气势磅礴，令人叹为观止。明代旅行家徐霞客在其著作《徐霞客游记》中写道：“西崖之半，层楼高悬，曲榭斜倚，望之如蜃吐重台者，悬空寺也。仰之神飞，鼓勇独登。入则楼阁高下，槛路屈曲。崖既矗削，为天下巨观，而寺之点缀，兼能尽胜。依岩结构，而不为岩石累者，仅此。而僧寮位置适序，凡客坐禅龛，明窗暖榻，寻丈之间，肃然中雅。”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委员会副主任、著名文物专家郑孝燮视察悬空寺后题词：“悬空寺玄、绝、奇、险，百来百看不厌”。
明代旅行家徐霞客为悬空寺题字“天下巨观”
建筑布局
悬空寺坐西朝东，整个寺庙建筑群占地面积仅344平方米，不及道教寺观永乐宫的三清殿（435平方米）面积大，但拥有大小殿阁40余间，总建筑面积599平方米，寺院、山门、钟鼓楼、佛堂、大雄宝殿、配殿、禅房等一应俱全，一般寺庙的形制和规模兼备。建筑群以“一院两楼”布局，总长约32米，由寺院、禅房、佛堂、三佛殿（大雄宝殿）、太乙殿、关帝庙、鼓楼、钟楼、伽蓝殿、送子观音殿、地藏殿、千手观音殿、释迦殿、雷音殿、三官殿、纯阳宫、栈道（含石窟阁、真武阁）、三教殿、五佛殿等组成。
悬空寺山门
寺院院落长10米，宽3米，空间小巧玲珑，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寺院以西为正，山门向南而开，砖式仿木结构，圆拱门洞，砖雕斗拱三座，四铺作单下昂蚂蚱耍头，门额雕“悬空寺”三字。南北各有危楼对峙，既是钟鼓楼，又是门楼，面宽一间，进深一间，平面呈方形，琉璃重檐歇山楼阁式建筑，二层楼面四向开门，东南北三向设廊。院西依崖建造双檐平顶楼阁佛堂一座，面宽四间，进深一间，面积45.5平方米，砖木结构硬山式建筑，梁后端置于岩石上，前端插入檐柱，黄琉璃屋面。佛堂上部建有三佛殿，即大雄宝殿，面宽五间14.8米，进深一间4米，面积59.2平方米，背靠山崖，前出廊，琉璃屋面单檐硬山式建筑，柱头部雕刻人面龙头图案，正中三间明袱做法，两次间砖墙直通屋顶，不设梁架。南次间内设木楼梯通上层，有伽蓝殿（8.5平方米，单檐歇山顶建筑）、送子观音殿（4.86平方米，单檐歇山顶建筑）、地藏殿（8.5平方米，单檐歇山顶）和千手观音殿（4.34平方米，单檐歇山顶）等建筑。
装饰一新的琉璃瓦屋顶，重放异彩，熠熠生辉
南北两座雄伟的三檐歇山顶高楼，好似凌空相望，悬挂在刀劈般的悬崖峭壁上，三面环廊合抱，六座殿阁耸立，高低错落，相互贯通。
钟楼、佛堂、鼓楼依崖而建
南楼高三层，长约8米，宽约4米，有纯阳宫、三官殿和雷音殿。一层是纯阳宫，也称吕祖庙，位于钟楼北端4.3米处，面宽三间，进深一间，面积20平方米，东南北三面插廊，檐下施四铺作双下昂斗拱，单檐歇山顶，供奉道教八仙之一的吕洞宾;二层是三官殿，位于纯阳宫屋顶上，面宽三间，进深一间，面积27平方米，单檐歇山式琉璃瓦面建筑，三面出廊，背部设有山崖通道，殿内塑像为明代的泥塑珍品;三层为雷音殿，是佛教殿堂，背崖而建，是南楼最高处，面宽三间，进深一间，面积20.77平方米，单檐歇山顶，东南两侧出廊，檐下施单抄双下昂五铺作斗拱。佛教认为佛祖释迦牟尼弘扬佛法时，声音如雷鸣般响亮，所以称雷音殿。
悬空寺南楼
北楼高三层，长约为7米，宽约为4米，分别为五佛殿、三圣殿、三教殿。首层五佛殿位于纯阳宫北端12.6米处，面宽三间，进深一间，面积11.19平方米，前出廊，单檐硬山顶，因供奉五方佛而得名;二层是三圣殿，面宽三间，进深一间，面积8.34平方米，东南北三面出廊，殿身前檐廊悬空，正中开隔扇门，两边各有隔扇，角部椽飞翘起。三层是三教殿，面宽三间，进深一间，面积8.33平方米，依山而建，是全寺位置最高的建筑，单檐歇山屋顶，琉璃瓦屋面，三面出廊，檐下置单抄单下昂四铺作斗拱，殿内供奉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儒家创始人孔子、道家鼻祖老子，三教供于一殿，三位教主共聚一堂，体现了中华民族民族共融，世界大同的崇高境界。
栈道好像由细长的木柱支撑，实则起承重作用的是下面的悬臂梁
木质悬梁栈道，也叫长线桥，长约10米，宽不足1米。桥上建楼，楼内建殿，殿内供佛。长线桥将南北两楼联系起来，并使佛寺、楼宇等景观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奇幻、奇险、奇巧的悬空寺特有景观。栈道上方的石壁上，有“公输天巧”四个大字，公输指古代建筑巧匠鲁班，栈道巧妙地将两楼贯通，真是巧夺天公。栈道旁石窟阁、真武阁内保存有北魏时期凿刻的两尊佛像，为悬空寺的建筑年代提供了证据。
有的殿阁依山就势，建在石窟里
建筑特点
悬空寺被翠屏峰环抱形成一种天然的保护千年不倒
悬空寺最大限度地发扬了我国古老的建筑传统，经过古代工匠的精心设计，将古建筑艺术与技术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其特点，可概括为“巧”“险”“奇”三个字。 巧：一是天巧，二是小巧，三是精巧。在悬空寺栈桥的石崖上，明代人刻有“公输天巧”四个大字。天巧主要体现在选址上。建寺之初在设计与选址上，真可谓“异想天开”，是建筑史上的一大创举。翠屏峰突兀壁立，崖壁微呈内凹弧形，整个寺楼就嵌在这个崖龛里，因地制宜，依势造殿，或高或低，或大或小，显示出各殿阁的主次错落和强烈的节奏感。其次是小巧，悬空寺虽然在半空，但建造者巧妙地将平地寺庙建筑的布局立体化，在如此险窄的半崖间，参差错落，建起了山门、钟鼓楼、过殿、大殿、配殿、朵殿、经阁，不失一般寺庙的形制和规模，殿阁因崖可大可小，造像随殿可伸可缩。大的如三官殿宽6米，深4米;小一点的石佛阁宽不盈2米，最小的真武阁竟不足1米。特别是寺院殿前的钟鼓楼之间，竟然留出了一片30多平方米的院落空地，筑以短垣，可俯瞰谷溪，可仰望飞瀑。虽然因地势所限，容人不多，但小而不感狭窄，在空间布局上颇具妙用。再次是精巧，悬空寺建有大小殿阁40余间，建筑地基总面积却仅有152平方米，建筑面积599平方米，每座建筑小巧玲珑如雕似嵌，浑然天成。其巧妙布局，奇巧构思，把美学、力学、光学、心理学等融为一体。英国的一位建筑学家曾无限感慨地说：“中国的悬空寺把美学、力学、宗教巧妙地融为一体，达到了尽善尽美，我真正懂得了毕加索所说‘世界上真正的艺术在东方”。险：一是环境险，二是结构险，三是气氛险。环境险体现在悬空寺下的金龙峡，最窄处仅丈余，两厢石壁万仞，中间青天一线。结构险主要体现在一个“悬”字上，寺曰悬空，名副其实，整个建筑从选址到修建，处处围绕一个“悬”字，突出一个“悬”字。全寺皆为木质结构，充分利用力学原理，依崖凿窟，半插飞梁为基，铺设龙骨为地。特别是两座三层楼和连接两楼的栈道，大部悬空，下面以两道铁箍紧固的双层悬臂挑梁为基础，形成稳定的悬臂结构。这两道插入石灰岩山体内1米至1.2米深、经过特殊防腐处理的悬臂挑梁，真正承担着上部荷载，并将荷载传递到岩壁，使悬空寺成为一座似虚而实、似危而安的奇特建筑。气氛险是一种心理感觉，缘于建寺之初，建造者在选址与设计上，仿佛处处有意地制造奇险的气氛。整个建筑高悬山崖之上，寺门开在南侧靠崖处，登寺的石径亦顺着岩缝而凿，从正面看不见，给人一种上天无路之感。楼阁和栈道，尽管受力重心点在岩壁上，但下面十几根粗不及碗口、长达十几米的木柱，依岩支撑，给人一种错觉，似乎整个建筑都是用那十几根细弱的木柱在支撑着，从而加重了“悬”的气氛，让人为其担惊受怕。实际上，用现代工程力学分析，这些木柱有的由于悬擘梁变形可能会承受部分荷载，有的则完全形同虚设，仅起超静定的约束作用。当年建造者之聪慧、之用心，是何等绝妙。 奇：一是建筑奇，二是宗教奇，三是千年不毁奇。像悬空寺这样一座仿佛悬在半空又完整的高空摩崖寺庙建筑，堪称中华一绝，建筑奇观。悬空寺虽名曰“寺”，实不纯粹是“寺”，而是佛儒道共存，三教合一，就连住寺者也是有僧有道，亦僧亦道，因时而易。这样一座千年古寺，一般难免要受风吹雨淋，天长日久，就会受到侵蚀。但悬空寺半藏绝壁之间，上有巨崖庇护挡雨，两旁又有突出的石壁遮荫，很大程度上减少了大块落石的撞击和阳光的直射。每逢暴雨倾盆，山洪瀑布从寺顶突出的岩头上飞流直下，落入谷底，不仅避免了雨水对殿宇的侵蚀，而且给这云雾中的仙楼琼阁挂上了晶莹的水帘，佳丽奇妙，好看至极。山风吹来，两旁突出的石壁缓减了风势，减轻了对悬空寺的风化威胁。另外，悬空寺对面高耸的恒山主峰天峰岭从东部遮挡了太阳，相对缩短了对殿阁的光照时间，就是日照时间最长的夏至时节，太阳对悬空寺的照晒每天也只有三四个小时。所以，悬空寺历经1500年，仍巍然屹立。
南楼自下而上依次建有纯阳宫、三官殿、雷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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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月刊2016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