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没在树丛荒草中的大道
□作者 周玉潭
大峃通往南田再通向青田的大路冠名为文青大道是1946年或更后的事。
1946年前,大峃、玉壶归属瑞安,南田、西坑属于青田,从大峃到南田,从南田去玉壶,脚下的路应该叫瑞青大道。后来文成建县了,南田与大峃、玉壶成了一家,与青田邻近的村庄挥泪相别,划下一条县界线,天各一方。从南田去青田,路石依然,景色依旧,但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文青大道。
从南田通往青田的大道主要有三条。一条从南田出发,经武阳,顺一条长长的古岭,至青田岭根;一条经龙岙,至呈段,翻过一座山,通往万阜;还有一条从呈段继续往前,至高新村鸟儿住自然村,往上经过大山撩天岗的山腰,再往下至玉壶桃坑,然后往左到青田富塘,或往上,经玉壶角山,到青田白岩前。
▲岭根岭
武阳至岭根的山岭我没爬过,但看过相关的文章,知道从武阳堂至青田岭根村,全程有十多公里,沿途有几十棵古老的红枫,有武阳堂、刘集墓、新亭、岭头亭、云来门、半岭田五显爷殿、茶屋、两通亭、岭根埠头等古迹,弥漫着浓浓的文化韵味。据说,当年刘基无数次从这条古道走过,去求学,去赶考,去当官,听起来令人联想翩翩。
▲岭根岭上的云来门
南田至万阜的古道,长7.5公里,乱石路面,宽1—1.5米。很长一段时间,它都是南田至青田最重要的通道,青田万阜乡村民大都沿这条山道来南田购买化肥及生活用品,人来人往,煞是热闹。但现在南田至呈段已是公路,水泥路面,看不到山路的影子了。2024年1月22日的下午,大晴天,我开车去寻访古道。在此前两天文成刚下过一场大雪,南田尤其大。进入南田境内,四面山峦仍是白皑皑的积雪。车至龙岙,再往前路面铺着厚厚的白雪,中间的雪经车轮反复碾压,已变为冰块,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行不多远,就看到有车滑到水沟里。我心里直犯嘀咕,但仍一直小心地往前开。还好,一路顺利,十几分钟后,导航告诉我,呈段到了。
呈段是南田镇东北面的一个小山村,800多人口。由呈段、金竹垟、郑漈三个自然村组成。三个村名字各有来历,金竹垟是因为此地多金竹,而且村前有一片田垟;郑漈则是因村边有个岩漈,名郑漈,村以岩漈得名。呈段名字的来历就有趣了,说是明末年间,闽汀洲府上杭县表兄弟黄雅周、华伍两人一路往北寻找安家之处,行至呈段水口时,挑担的绳子断了。他们相信这是冥冥之中给他们的暗示,看看四面山光水色,就决定在此安家,取名“绳断”,后人嫌俗,才依谐音改为“呈段”。
▲呈段村貌
我停车之处,就是呈段自然村,崭新的楼房,四面田园。一条公路从两排房屋中经过。屋顶炊烟袅袅,充满生气;田园黑白相间,略显荒凉。我想,如果春秋时节,田间长满稻谷或蔬菜,绿油油的一片,那将会是另一番美丽的景致。
我向村民打听去万阜山路的去向。这是一件相当艰难的事,村民不告诉我山路入口在哪里,而是不厌其烦告诉我顺着公路怎么走,而且告诉我现在路上有积雪,开车危险,过几天再去。我说只是去看看山路,没打算去万阜。他们又告诉我山道没什么好看,要去万阜最好开车去。一个老人还说,他儿子在家有空,实在要去可以让他儿子陪我前往。幸好,经过我反复陈述,老人终于松口,告诉我山路入口及走向。
▲呈段村巷
▲呈段山脚路道
呈段至万阜只在一山之隔。山道从呈段村巷经过,然后顺着后山弯弯曲曲向上,四五百米到山坳,再笔直往下到万阜。不久前,呈段至万阜修建了公路,现仍是黄泥路面,被雪水弄得松软粘稠,脚踩上去,鞋底就带起一团团泥巴,粘乎乎的,走路有点吃力。因这段公路,呈段这一边的山路大部分被替代了,只有山脚下与山坳处,各留有短短的一小段。山脚的山路连着村庄,七八十公分宽,砂石路面,平缓干净;接近山坳的是石台阶,五六十公分宽,台阶上铺满苔藓。除去苔藓,下面是整齐光滑的石头,看来当年保养得不错。
▲山坳处的山路
▲万阜村村貌
站在坳头的公路可看到万阜,村庄房屋在阳光下闪着白光,宁静而空阔。公路下就是通往万阜的古道,笔直通向山脚,顺着山脚延伸向村庄。仔细瞧,可隐隐约约看到黑黑的石台阶。我想下去走走,但岭头有积雪,很滑,犹豫再三,还是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从高新村高展自然村到万阜也有一条山道,黄泥路面,相对平坦。朋友双是高展人,外婆家在万阜。幼时母亲每年都带着她去外婆家拜年。印象中路上满是积雪,一步一滑,母亲拉着她走,她感觉自已像在腾空飞行。路边崖壁上布满冰挂,母亲伸手摘一条给她当零食,握在手里很冷,但吮吸在嘴时,清凉中夹杂着丝丝甜味,很好吃。
从高新至玉壶桃坑的山道我走过一次。目的是去探访南田东北角的高峰撩天岗。撩天岗站立在南田高新村与青田万阜乡的交界处,山势高峻,据说站在上面手可撩天,所以取名撩天岗。也许是因山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也许是因这霸气的名字,有朋友就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约了几个人要去看看它的真容。
▲鸟儿住村貌
▲鸟儿住墙门
我们从李垟塆步行出发。李垟塆是高新村的一个自然村,四面环山,前面有一片广阔的田垟。据说最早是李姓在此开基创业,因而取名李垟塆。村庄还有一个有趣的名字,叫鸟儿住,说是始住者迁移到此居住时,开垦了一丘一亩多的良田,庄稼长势良好,秋天稻谷转黄,丰收在望,不想却引来大量的飞鸟抢食,叽叽喳喳满田都是,几乎成了鸟的世界,因而取名鸟儿住。我们去的时候是冬季,稻谷早已收割完毕,不但没有看到小鸟在田园里飞舞,连鸟儿的叫声也没听到。村里很静,楼房静静地立在山脚下,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一条公路从村前经过,东西两头各建着一个洞门,西城门上建有观景回廊,周围长着几棵古树,有柳杉、马尾松,枝叶茂盛,生机盎然,使人倍感安宁。
▲通往山顶的古道
我们在村民带领下至东门边,顺撩天岗岭往上爬,先是田园,渐渐地两边就是树林了,时不时的有树枝伸进路中央,高的我们就从树下钻过,矮的村民就用刀斩去枝条。路是泥路,几十公分宽,弯弯曲曲地往上延伸。岁月久了,走的人也多,路道陷下去,就像一条水沟。现在走的人少了,路面铺满枯草与树叶,足有几寸厚,踩上去软绵绵的。我边走边与村民聊天,村民说,这条道过去是南田去玉壶,或去青田的大道,二三十年前,四面都是荒山。他们烧饭用的柴禾都是通过这条山路去青田交界处挑来的,早上出发,晚上回来,一天也就挑一担;建房的木料也去青田那边扛过来,半天一趟,因而在农闲时节,山道上来来往往都是担柴扛木的人。
▲山腰路道
说着话,我们就爬到路的顶端。我们预想这次爬山会十分艰难,都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但爬着爬着就到了,路道并不是十分长,路况也比我们想象得好很多。现在村民已不去砍柴了,但山塆里却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箬竹,箬叶比树木值钱,有人会定期来收购,晒干十二三元一斤,箬叶正盛时,村民上山可摘五六十斤,晒干也有三十来斤,一天有四五百元的收入,小暑前后,来摘箬叶的人来来往往,因而路道也时常有人清理。
▲撩天岗顶
去撩天岗顶没有路,村民就在茂密的灌木林中砍出一条通道,我们攀着树枝爬上撩天岗顶。撩天岗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高大,我用手机软件测了一下,海拔1013米(地名志载海拨1002米),顶上长满树木,乔木主要有松树、木荷,灌木种类就多了,我能叫出名字的是杜鹃、山茱萸,其余的也熟,只是叫不出名字。村民说,当年这里也是荒山,站在顶上一览无余,可以看见八县的地界。我没问是哪八县,反正现在被树木遮挡,只能见到近处的文成与青田两个县了。往北望,透过树隙能看见对面的一片白岩,隐隐地还看见矮处有雪白的房屋。村民说,西面近一点是玉壶角山,远一点是青田白岩前,而北面是青田富塘。
▲撩天岗顶水泥标志
没上山前,我们期盼着在山顶或在去山项的路上能发现一些古迹,比如古庙或者古亭。但令人失望的是,一路上什么也没有,甚至连传说故事也没有,只是说民国时期山顶设有铁质的三角架。现在铁架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相关部门设立的三角水泥柱,上有国家测量标志几个字。
▲古道横着枯死的松树
▲路道长满箬竹
下山了, 我们几个人顺着山的另一面往下走,走着走着,就到了玉壶桃坑地界。山道与来路相差不大,只是更加荒芜,路上的枯叶又厚了几分,野草更加野蛮,有几处箬竹覆盖了整个路面,松树横躺在路上,也没有人理睬。
▲路道旁的路碑
再往下走,突然发现一处石板路标,布满苔藓,理掉苔藓,上面字迹清晰可辨:上至角山,下至山路。村民说,往下走到山脚有一条溪河,河边有参天树木,在天然山洞,景致很好。但时间很迟了,我们还是收起好奇心,往角山方向而去,当我们到达桃坑通往富塘的公路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声 明
文章版权归“淡墨文成”公众号所有
※ 征 文 启 事 ※
淡墨文成致力刊发与文成相关的文化类文章,诚邀各位作家、专家、文史爱好者和广大市民踊跃供稿,优稿优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