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幅员辽阔、地大物博,领土面积位居世界前三,仅次于俄罗斯、加拿大。中国的陆地边界线更是有2.2万千米,堪称世界上最长、也最复杂的边界线。
如此辽阔的疆域、错综复杂的边界,总会有一些领土纷争不可避免,边界问题尤其突出。鸭绿江口作为中国边界线东端的起点,备受中朝两国人民的关注。
中国与朝鲜之间隔着一条鸭绿江,周边分布的岛屿众多,在领土的划分上不能只以河流主航道为依据。可是鸭绿江原本就是中国的内河,如今鸭绿江口又为什么会属于朝鲜呢?
一、 中朝边界的历史沿革
中国与朝鲜自古便是来往密切的邻国,只不过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经过政治变革、种族迁徙、朝代更迭等原因,边界领土不断变化。鸭绿江在15世纪中叶以后,才从中国的内河,变为中朝两国的界河。
经历史学者的研究表明,高丽(古代朝鲜)人很有可能是黄帝的孙子——高阳氏颛顼的后代。只不过在周武王灭商之后,纣王的叔父箕子才带领商朝遗民跨过鸭绿江,逃到了朝鲜半岛北部。
图|古代朝鲜
箕子为朝鲜半岛带去了古代中国的文化、制度和礼仪,深受当地百姓的尊敬,于是在人民的拥护下建立了箕氏王朝。深明大义的周武王得知这件事后,顺势将那块小地方封给了箕子,这就是历史上“箕子朝鲜”的诞生。
到了西汉初年,燕王背叛汉高祖率众逃亡,其中一名叫卫满的将军率领千余兵马逃到了朝鲜半岛。卫满先是假意投靠当时的君主箕准,骗取一块西部封地养精蓄锐,待到时机成熟后便起兵谋反,取代箕准建立卫氏朝鲜。
只可惜卫满深谋远虑,儿子卫蒙却鲁莽无知,公元前107年就因贸然对汉朝出兵,被汉武帝刘彻剿灭,卫氏朝鲜也不过存在了70余年。
汉武帝轻松接管了朝鲜,在那里设置真番、临屯、乐浪、玄菟四个郡管理,一直到元末,朝鲜都作为中国的附属王朝而存在,双方并没有划分边界。
明朝初年,李成桂的出现才真正扭转了中朝局势,他在夺取朝鲜政权建立李氏王朝后,为了扩大领土面积开始实施北拓政策。
图|明朝疆域图
李成桂为了保证北拓计划顺利进行,先是命人在鸭绿江南岸、图们江南岸分别设立四郡和六镇加强管理,又在附近修筑了防御的长城和坚固的堡垒抵挡外敌攻击。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李成桂发布政令组织朝鲜百姓逐渐向北方迁移,既巩固了对鸭绿江、图们江一带的统治,又为中朝边界的划分奠定基础。
除此之外,李氏王朝还要笼络本就在鸭绿江、长白山一带居住的女真各部,李朝推行“量受万户、千户之职”的政策,鼓励女真族人依附朝鲜。他们在庆源、钟城等地,专门为女真各部开设与朝鲜贸易流通的场所,古籍有记载:“延袤千里、皆入版籍,以豆满江(图们江)为界。”
李成桂一面用怀柔政策安抚当地百姓,一面又采取武力镇压逼迫女真各部归顺朝鲜,此举虽不道义,却“双管齐下”占得了北拓先机。
图|鸭绿江实景
明太祖为了扶持“反元亲明”的朝鲜政权,已经把朝鲜半岛北部永久性地赐予朝鲜,但白得了一块“肉”的李成桂仍然不满足,他企图通过笼络女真各部、组织朝鲜百姓北迁来征服整个东北。
朱元璋建国后忙着稳固政权,无暇顾及朝鲜的小动作,等到女真各部逐渐向朝鲜“靠拢”,北拓取得显著进展后,朝鲜便立即上书要求朝廷重新划分领土。
李成桂明面上对大明王朝表现出顺从、友好的示弱姿态,暗地里却一直觊觎着本属于中国的地界。眼看时机成熟,便狮子大开口,直接向朝廷索要三散、秃鲁兀等地,还想让女真子民直接归属朝鲜,这个蛮横无理的要求遭到朱元璋的拒绝。
明朝坚决不让步的态度让李成桂心生不满,转而驱赶女真部落,通过武力镇压来扩充疆土,一直将朝鲜半岛的边界推到鸭绿江以北。
但在朱棣夺得帝位后,便立马夺回了明朝在东北地区的控制权,恢复女真各部对大明王朝的朝贡制度,早已对朝鲜不满的女真族人,在大明王朝的支持下奋起反抗。
图|鸭绿江
“盟友”的反扑让朝鲜措手不及,北拓计划受到阻碍,只能以“保国封疆”的防守策略缓步进行。朝鲜王朝一直坚守界限,不愿从女真各部手中“抢来”的领土上退出一分一毫。
中国和朝鲜虽然没有签署正式的法规条例,但从明朝开始,两国便默认鸭绿江、图们江是界河,即“国初以鸭绿江为界,东属朝鲜,西属辽东。”
康熙五十一年五月,中朝双方开始就长期存在的边界纠纷,派出专业人员勘测鸭绿江和图们江。在勘察过程中,双方首次采用现代西方先进的绘测方法画出《内府舆图》。
这次勘察行动明确了中朝以鸭绿江、图们江为边界,并在长白山天池以南的分水岭上“勒石为记”,又设置木栅、石堆、土堆等显著的标志物来区分清楚。
鸭绿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由中国的内河变为中朝两国的界河,但鸭绿江口并没有属于朝鲜,岛屿和沙洲也没有出现。
图|鸭绿江界河标志
二、 近代中朝边界的变迁
即使以文法形式对中朝两国的边界做了明确规定,双方还是因边界问题摩擦不断。鸭绿江、图们江流域的边民,在有成文的法律文书后仍然有“越界”的情况发生,朝鲜再次因边民开垦土地、随意居住的问题与清朝产生纠纷。
1851——1861年(咸丰年间),清政府不堪欺压将吉林东南部割让给了俄国。俄国趁机借朝鲜正闹灾荒一事,怂恿朝鲜边民渡江,到长白山脚下垦荒种地、长期居住。清朝视白山一带为满族的发源地,向来不允许其他人随意进出,这个禁地有近十几年无人擅闯。
直到吉林省将军铭安派出当地知府李金庸,负责办理珲春招垦的相关事宜,当他奉命来到长白山一带查看荒地时,才发现朝鲜边民竟然跨过界河禁地垦荒。
那时候边民在长白山一带开垦的面积已经有八千余晌,足足八个区的大小。令人气愤的是,朝鲜王朝的咸镜道刺史不仅默认了这种越境开垦荒地的行为,还给越境人民颁发地券、载入书册,并把这里命名为间岛。
原本清政府打算驱逐了事,但朝鲜又提出间岛本来就是他们的领土。清政府索性将计就计,顺势把越境的朝鲜人民编入珲春县和敦化县的户籍,朝鲜这才意识到脸上无光,主动要求将这些开垦的农民接回国内。
图|鸭绿江断桥
岂料在中国领土内居住已久的边民却不同意了,他们联合起来向政府上书,强烈要求重新划分边界。光绪十一年,中朝双方在越境边民的一再鼓动下,派出官员勘察长白山分水岭界碑和鸭绿江、图们江的发源地。
这次的边界纠纷持续了四年之久,两国就界碑上所刻的“东为图们江,南为鸭绿江为界”意见不统一,又因对图们江发源地的解释相左一直僵持,中朝双方互不退让。
后来清政府提出在图们江沿岸设立“华夏固金汤,河山带砺长”的十字界碑,才让这场边界纠纷渐渐平息下来,只是边民越境开垦的现象依然存在。
1904年,日军发动了甲午战争,朝鲜内部同时爆发“东学党”农民起义,无奈之下只能请求清政府派兵协助。
日本的侵略计划筹谋已久,他们早就料到清政府会派兵前往朝鲜支援,在诱导清军进入朝鲜后,迅速派兵占领仁川至汉城的战略要地。朝鲜王宫已经被日军提前占领,清军的援助计划失败。
没等清军有片刻的喘息,日军又强逼闭关锁国已久的清政府应战,最终落得惨败的下场,中国不得已签订损失巨大的《马关条约》。
图|朝鲜士兵
日军在朝鲜成立了以李是应为首的傀儡政府,日本驻朝公使指挥政府废除中朝两国此前约定好的一切成文规定。此后朝鲜成为日本的殖民地和保护国,中朝两国的边界纷争直接上升为中日矛盾。
日方代表朝鲜与清政府签订了《图们江中韩界务条款》,其中规定清政府必须允许朝鲜边民在长白山一带垦荒、定居。
这些朝鲜边民也应同中国居民一样,受中国政府的管辖,服从中国的法权、受中国的法律约束。此外还要还准许日本领事听审,准许日本修筑吉会路。
从《图们江中韩界务条款》签订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期间,中朝边界的划分没有再发生大的变动,鸭绿江一直是中国和朝鲜的界河。
1949年10月6日,中国和朝鲜为顺应和平的时代主旋律,两国代表人在这一天友好会面,达成和平建交的共识,中朝人民的友谊逐渐升温。
图|中国人民志愿军参加抗美援朝战争
当时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不久,朝鲜好不容易脱离了日本帝国主义的殖民统治,迫不及待地想要统一政权。
朝鲜半岛分成了南北两派,南部成立大韩民国,北部成立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形成了南北分裂、相互对立的局面。可一山难容二虎,两个政权就统一朝鲜半岛的问题矛盾日益激化,武装冲突频频发生。
1950年6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向南部政权发动攻击,国内战争全面爆发,大韩民国在朝鲜军队的强势攻击下节节败退。
眼看朝鲜军队即将取得胜利,没想到美国却趁此机会卷入朝鲜内战,为的只是维护自己在朝鲜、中国以至整个亚洲地区的霸主地位。
美国总统杜鲁门命令美国远东空军协助朝鲜南部政权作战,又委派美国第七舰队进入台湾的基隆、高雄两个港口,想要阻挡中国军队解放台湾,干涉我国人民解放军维护领土主权完整。
图|抗美援朝战场
在参与朝鲜内战的同时,美国还试图越过三八线,威胁中国人民的安全。我国刚刚结束艰苦抗战历程,绝对不能放任美国破坏好不容易到来的和平,周恩来总理代表中国政府发言,强烈谴责美国干涉别国内政、侵略朝鲜的无耻行径。
同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组成支援朝鲜的中国人民志愿军队伍,150多万中国士兵在彭德怀总司令的率领下跨过鸭绿江,赶赴朝鲜战场。
抗美援朝战争持续了两年零九个月,这些有着钢铁般意志的中国战士,不畏惧美军的枪林弹雨,他们用血肉筑成的堡垒力挺朝鲜、维护和平。
美国引以为傲的王牌战队节节败退,在中朝两国军队的联合攻击下溃不成军,最终退出三八线、退出亚洲。1953年7月27日,战争双方在朝鲜停战协议上签字,朝鲜在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帮助下重获新生。
图|中国人民志愿军渡过鸭绿江
抗美援朝的胜利既帮助朝鲜维护了主权,也给其他受压迫的民族和国家树立了强大信心,中国为维护世界和平做出的贡献是难以估量的。
伟大的抗美援朝精神一直在延续,中国和朝鲜也因共同抗击美国霸权主义的珍贵情谊,一直保持友好合作的关系,文化交流和贸易往来接连不断。
直到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中朝边界问题才又被提起,只是那场合作共赢的抗美援朝战争似乎并没有给两国边界问题的处理带来帮助。
三、鸭绿江口归属朝鲜
日本代表朝鲜与中国签订《图们江中韩界务条款》以来,中朝两国忙于战事无暇顾及条约中的不合理之处。
中朝边界自明清起就以鸭绿江、图们江为界,即使中间有过多次改动,但界河始终没有变化。抗美援朝的结束,意味着朝鲜迎来了新时代,对于两国边界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也该提上日程,但这时候的鸭绿江却发生了云谲波诡的变化。
图|中朝边界地图
近代以来,西汊道一直是鸭绿江的径流里最重要的入海通道,它能经过蚊子沟、迎门港、庙沟等多个径流分支,与东汊道相通,就连3000吨级的大型货船都可以在当时最深的西南深水槽道内自由通行。
可鸭绿江独特的地理环境极易引起泥沙堆积,时间一长周围便形成了许多岛屿和沙洲。曾经是鸭绿江主要入海口的西汊道,也沉积出许多小沙洲,径流量大幅度减少,航运价值逐渐降低。
1941年,日本为了增大西汊道的径流量,人为地开辟深槽水道,后来又修建了“满洲鸭绿江水力发电株式会社”。这样违背自然规律的人工改造只能增加潮流量,不能增大河水径流量。
长此以往,西汊道的滩面因泥沙的淤积而增高,流量堵塞,慢慢变成一条影响鸭绿江口径流的废弃汊道,鸭绿江大部分的径流量中途改道,从薪岛列岛经过东汊道汇入海中
自然条件下的泥沙淤积与日俱增,人工干预又让鸭绿江的输沙能力降低,最终这些沉积的泥沙在鸭绿江口形成了各式各样的岛屿和沙洲。
图|鸭绿江大桥
虽然另一条界河图们江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况,但那些岛屿都是面积较大、分布明确的,可以直接按照主航道来划分,合理合法、便于管理。
鸭绿江一带形成的岛屿则大小不一,分布杂乱无章,鸭绿江口从下游至上游,就有薪岛、绸缎岛、下岛、上岛、柳草岛、威化岛、千赤岛和九里岛等等数十个岛屿。
这些岛屿有些和两国陆地接壤,有些呈不均匀状分布,这些岛屿到底是中国的还是朝鲜的呢?在1954——1962年间,中朝两国代表人就界河附近产生的岛屿归属问题,展开过许多次正式或非正式的谈判。
岛屿也是两国领土的一部分,朝鲜方面与中国代表团据理力争,希望在一次次拉锯战中谋求最大化的利益。
1962年10月12日,我国代表人周恩来总理与朝鲜首相金日成,经过8年的商讨,终于在平壤签订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边界条约》。
图|中朝边界
按照国际惯例两国国界应该由河流主航道为依据划分,这次的边界条约显然打破了传统的规则,条约规定已由一方公民定居或耕种的岛屿和沙洲,成为该方的领土,并且不能改变,相当于谁先占了就是谁的领土。
条约还规定界河附近的沙洲和岛屿中,靠近中方的属于中国,靠近朝方的则属于朝鲜。位于一方河岸和其他岛屿之间的岛屿和沙洲,即使靠近另一方河岸或在正中间,却还是归该方所有。鸭绿江则由两国人民共同使用、共同管理,包括航行、渔猎和使用河水等。
按照条约中的归属原则,鸭绿江上的205个岛屿和沙洲,只有78个划归中国所有。当时鸭绿江口的许多沙洲和岛屿都比较小,而且大都靠近朝方,这就直接导致鸭绿江口的绝大多数领土都归朝鲜所有。
1963年,为了尽可能公平、精确的划定两国边界的归属,中国和朝鲜组成的边界联合委员,成立了边界勘测队再次进行实地检测、探查,我国安东市副市长吴斌在这次实地勘测行动中,担任勘察队副队长。
此次联合勘察队圆满完成了两国边界的勘测、竖桩以及确定界河中岛屿和沙洲的归属的任务,测量出的中朝边界线总长为1328.9公里,其中路界全长45公里,剩余为水界长度。
图|鸭绿江口的岛屿分布图
1964年3月30日,中国代表人陈毅副总理和朝鲜副首相朴成哲在北京会面,经过再次核对和商谈后,两国代表人正式签署了《中朝边界议定书》,完善了中朝边界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
议定书中除了明确两国边界周围岛屿和沙洲的归属外,还补充了维护边界责任的条款:如果一方发现界桩或江海分界标志已被移动、损伤或毁灭,应该立即告知另一方,除了不可逆转的自然伤害外,都要尽可能的进行人工修复。
中朝两国代表团,除了要保证适时维修外,还要尽可能的防止界河改道,以免与条约中的规定产生太大偏差。
在不间断的人工干预和自然界的鬼斧神工下,鸭绿江流域的岛屿和沙洲仍然处在不断的变化中。
就在1972——1975年间,中朝两国政府根据条约中的规定对界河进行实地勘测时,竟然发现鸭绿江的岛屿由一开始的205个变为192个。根据边界条约再次划分岛屿后,中国归属岛屿减少到70个,而朝鲜一方则有122个。
图|鸭绿江
1990年,中朝双方又进行了一次边界联合检查,发现鸭绿江口又形成了下尖沙洲、套里夹心子岛、套里上岛等十余个未能划定归属的边界领土,双方就这些岛屿和沙洲的划界问题再次协商。
朝鲜代表团在谈判中针对中国提出质疑,他们认为下尖沙洲的形成,是由于中方在文化大革命期间,修筑了马市夹心子长达120米的堤坝,将鸭绿江的径流堵塞导致。
朝方要求中国必须要拆除夹心子堤坝,然后才能与朝鲜公平谈判下尖沙洲的归属问题,第二次边界联检就此搁置了下来,鸭绿江口多余的岛屿和沙洲问题没有得到完美解决。
如今鸭绿江口的薪岛和绸缎岛,因经年累月的泥沙堆积面积逐渐扩大,已经和中国的陆地接壤。根据两国在1962年签署的中朝边界条约,即使这些岛屿与中方河岸接壤,仍然是归朝鲜所有的。
随着沉积的泥沙越来越多,划归于朝鲜的岛屿将会占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