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特大洪灾几乎让株洲瘫痪
进入7月,洪水肆虐,湖北长江流域和湖南岳阳、益阳等地均出现重大险情,牵动国人心。
作为临水而建的城市,株洲同样有着太多关于洪水的伤痛记忆。
最惨烈的伤痛,发生在22年前的6月。当年,洪水袭来时,年久失修的水利工事不堪一击,全市16处大堤决口,150个乡镇受灾,2300个工矿商业企业停产或半停产,株洲几乎瘫痪。
22年后的今年6月,罕见的特大暴雨再袭株洲。庆幸的是,在经历一次次教训后,株洲的防洪体系已进步巨大,这一次堤坝经受住了考验。但暴雨也展示了 新问题——城市内涝,已在近些年频繁出现。纵观建国以来的株洲防洪史可以清晰看到,太多时候,我们总是在受伤后才想起弥补,而居安思危、防患未然才是战胜 灾害的最好模式。我们回忆伤痛,正是为了敲响警钟。
受灾
1954年,株洲遭遇建国之后的最大洪灾,洪水漫过没有任何防御的河堤,淹没了村里的农田。灾后,醴陵农林局改组成农林水利局,茶陵成立县农林水利局,水利治理有了专职管理部门
石头消失近一年后,吴建国和村民们选择联系媒体,寻求帮助。个位于天元区群丰镇的村子,紧临湘江,近一年来却发现,省防汛砂卵石储备场内的砂卵石不 见了,储备场有一个篮球场大小,场内堆放着2万方的抗洪抢险专用的砂卵石。去年开始,储备场东面的围墙被推倒大片,里面杂草丛生,砂卵石慢慢被盗消失。
“一旦出现汛情,怎么得了。”在湘江生活几十年的吴建国,深知石头的重要性,他出生于1953年,次年株洲就遭遇建国以来最大的洪水,后来通过长辈 的诉说,吴建国知道洪水漫过没有任何防御的河堤,淹没了村里的农田。“那时本来就贫困,经常挨饿,农田被淹了就更吃不上东西了。”
吴建国家的屋子也倒了两间,刚满一岁的他原本和父母睡一间屋子,屋子倒后,哥哥和姐姐也挤进了屋子。“因为没钱没材料,父亲自己去很远的地方挑泥巴做成泥土砖,半年后才把房子砌好。”
距离群丰镇几十公里外的攸县受灾更严重,不仅房屋被冲垮,还被淹死了四人。吴建国说,当时贫困且缺乏治水经验,人在灾害面前只能逆来顺受,无法形成有组织的抵抗之力。
灾难来临之时,一批民间的江湖义士站了出来。株洲县太湖公社的农民唐林生,水性极好,皮肤晒得黑黝黝,许多人不知道他姓名,就叫他“铁乌龟”,“铁 乌龟”活跃在湘江株洲段上游的十余处水库、堤闸,每次防汛就是出生入死,排障除险。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铁乌龟”在湘江活跃了二十多年。
1954年洪灾后,醴陵农林局改组成农林水利局,茶陵成立县农林水利局,水利治理有了专职管理部门。
兴修
大跃进开始后,兴修水利掀起了高潮。株洲湘江段的十余个防洪堤段,发现大部分均修建于上世纪五十年待中期至六十年代中期
1955年开始,株洲开始把水利建设被提到农业命脉的位置,大规模组织农民搞农田水利建设,兴建了大量的小塘小坝,小型水库。1958年大跃进开始后,兴修水利掀起了高潮,几年时间新建了大小水库261座,防洪大堤114公里。
我们统计了株洲湘江段的十余个防洪堤段,发现大部分均修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中期至六十年代中期。
那时的水利建设简直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修建于此时的渌口甘家园堤段,动员了几个初级社的4000多劳力,一年内就全部完工。时隔八年后的1962年,暴雨洪水再次入侵株洲时,株洲湘江段经受住了洪水的考验,虽部分地区依然受灾,但情况比起1954年的好了很多。
文革开始后,株洲水利修建陷入停滞,很多防洪工事年久失修,一些还遭到破坏。1975年8月,受台风影响,株洲地区暴雨成灾,湘江、渌江沿岸成了泽国。醴陵受灾最严重,全县41个公社均不同程度受灾,晚稻被淹没13万亩,桥被冲毁284座,淹死32人,伤残127人。
灾难在一年之后再次到来,1976年,株洲县、茶陵县遭遇暴雨。茶陵县一小时内最大降雨达55毫米,水库被冲垮,房屋倒了2339间,淹死了20人。
这一年,除了常见的人民子弟兵参加抗洪救灾,株洲市区工矿企业开始大规模进入抗洪现场,株化、株冶、湘氮等工厂派出了2000多名工人支援霞湾堤抢险;331、601、430等厂则派出了5000多人的防汛抢险突击队,奔赴县乡防汛抗洪工地。
停摆
1984年,当洪水来临时,白石港闸门上层的十孔闸门有三孔闸门因插销掉落而不能关闭,引起江水倒灌,荷塘区、石峰区大面积受灾
企业、民间的大规模积极参与,并不能弥补年久失修的漏洞。防洪大堤、水库等大多运行了几十年,隐患不断增多。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全市已有80多座病险水库,灌溉渠道千疮百孔。
这段时期,水利资金投入严重不足,全市水利设施改造所需经费为10亿元,但每年各级财政的投入才有3000万元。水利部门时常发不出工资,加上条件艰苦、工作辛苦,大部分对本职工作都不用心。
责任感的缺乏在1984年带来了巨大危害,6月21日,当洪水来临时,白石港闸门上层的十孔闸门有三孔闸门因插销掉落而不能关闭,引起江水倒灌,荷 塘区、石峰区大面积受灾,那时在龙头铺镇守“抗日阵亡烈士墓”的农民杨高望记得,从山岭下望去,山脚下的水稻全部被淹没,连苗头都看不到了。此后,市委市 政府召开了紧急会议追查事故责任人,但造成的损坏已无法挽回。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株洲城区开始向河西扩张。1992年,株洲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在河西成立,机关单位纷纷迁往河西,更加快了扩张的速度。
但在城市快速扩张的早期,防洪防汛并没有被放在重要的位置,明显落后于城市的扩张步伐。
据当时水利部门预测,仅加固翻修株洲县127公里的防护河堤,就需要高培厚土895万方,护砌石135万方,各项资金投入要69亿元,这在当时无异于天文数字。
1987年之后的一段时间,株洲市财政每年在河堤加固的拨款仅为40万元。
惨痛
1994年6月,洪水袭击株洲,150个乡镇受灾,226万人受灾,16处大堤决口,2300个工矿商业企业停产或者是半停产,株洲几乎瘫痪
水利建设的欠账,最终带来了严重后果。1994年6月,株洲遭受暴雨袭击,18日12时湘江水位达44.59米,超过历史最高水位。150个乡镇受灾,226万人受灾,16处大堤决口,2300个工矿商业企业停产或者是半停产,株洲几乎瘫痪。
洪灾危害首先在距离城区湘江上游40公里的洲坪乡昭陵村爆发,随后迅速蔓延。
南洲镇昭陵村的妇女胡爱梅记得,洪水过境时,村子里很多人跑到位于高处毛平堤上观看,没想到洪水冲垮了毛平堤,溃口达100余米。一个站在堤上的七八岁小孩,被洪水卷走。这是1994年株洲洪灾的第一个遇难者。胡爱梅对这一幕记得很清楚,那个小孩是她的远方亲戚。
随后,株洲湘江段各乡镇的堤垸,不断出现溃口,洪水漫入田野,侵入村庄。胡爱梅一家收拾了家当,搬到了山上,他们在山上搭建了一个大棚,暂住了一个 星期。洪水退后,到处是倒塌的房屋。在株洲城区,整个河西被淹没在江水中,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刚成立不久,百业待举,创业正酣,基础设施还很不完善。 经洪水一冲击,从张家园工区到职工疗养院、到天台路上的市政府,皆成泽国,到处可见惊恐忙乱的人们,以及紧张忙碌、抗洪救灾的干群军民。
如今在市城建档案馆还可以看到一些当年的老照片,株洲河西的所有主次干道都被淹没,株洲市政府门口洪水差不多齐膝深。
在贺家土的刘长兴记得,雨致使湘江株洲段水位大涨,超出警戒水位、危险水位很多。他从家中去河西上班,出门才知道,一桥已经被淹,根本过不去。他赶紧找了个公用电话,向单位请假,却发现根本无人接听。后来他才知道,去上班的人,都被叫回家避难了。
造成这么严重的洪灾和当年湘江河西段几乎没有任何屏障不无关系,株洲河西平地较多,原有的湘江堤岸在洪水面前不堪一击,易家港和目前的政协附近两个地方决堤,富有戏剧性的是,刘长兴记得,决堤那天株洲正艳阳高照。“没办法,上游的水量太大。”
因为商户太多,河东的芦淞区受灾同样严重,许多街道水深过半米,男人出门要将裤腿卷过膝盖,从水中淌过;而小孩和老年人出门就为难了,于是有人就将打鱼用的小船抬到淹水的街道上,以方便出行的老年人和妇女。因此,那几天一些街道出现了街道上行船的独特风景。
1994年洪灾,株洲受灾面积之广、持续时间之长、损失之大,前所未有。
考验
进入21世纪后,洪水记忆逐渐淡出,城市内涝成了新问题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株洲企事业单位,个人纷纷捐助救灾,市防汛抗旱指挥部收到了单位和个人捐款10多万元。
杨高望在电视上看了株洲的受灾情况,十分触动,当时经济条件尚好的他,骑着自行车,第二天一大早就去银行取了钱,他找了几处地方都没有找到麻纺厂对面的防汛指挥部,问了几个朋友才找到。他在现场捐了1000元,这在当时,相当于一个普通企业员工大半年的工资。
让刘长兴最感动的是,他去江边查看洪水时,发现很多官兵累得就躺在岸上睡着了。“我当时就返回了家,怕吵醒了他们。”
洪水退后,痛定思痛。水利部门发现,1987年开始财政40万元拨款加固的河堤,无一处溃堤。
株洲市政府迅速发出了“整治百里湘江”的号召,化水害为水利,打一场整治湘江的人民战争,以抵御50年甚至百年不遇的洪水的标准,加固加高湘江防洪大堤,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大灾难过后,株洲再次回到了五十年代兴修水利的热潮。1994年8月18日起,湘江两岸,株洲辖区,从朱亭到霞湾,彩旗招展,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百里湘江大堤,成了治理的大工地、会战的大战场。当时,分布在两江沿岸的80万修堤大军投入热火朝天的战斗中。
当时防洪工程城区段土石方任务巨大,株洲市区30万名职工、居民,采用义务建勤的方式,实行分段责任承包。刘长兴记得,“平均每个人要完成10个工作日的土石方量。”
几年之后,株洲城区段一段近30公里的大堤被修建起来,这条防洪屏障路面全部用混凝土铺成。
1998年洪灾,是20世纪发生的又一次全流域型的特大洪,国内多个省区沦陷。经历了1994年灾后重建的株洲,抵抗住了这次灾难,城区受灾程度远远小于1994年。
杨高望说,1994年洪灾后,1998年、2000年、2006年的洪灾,都没有给予株洲沉重性打击。
只是,内涝又成了新的问题。长株潭主城区面积37年增长了近9倍。在城区扩张的同时,防洪排水系统也该同步的发展,但这一方面做得显然不够。一个月前的6月15日,一场特大暴雨,即令城区不少地方陷入“看海”模式。
另一边,吴建国的石头也还建国以来的株洲防洪史可以清晰看到,防患于未然永远是战胜灾害的最好模式。进入7月,洪水肆虐,湖北长江流域和湖南岳阳、 益阳等地均出现重大险情。吴建国始终关心着新闻的进展。他希望这场洪水,能够提醒我们回忆起过去的伤痛与教训,再次敲响防患于未然的警钟。(采写 记者 赵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