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50年代以来, 作为乡村城市化与农业工业化的必然结果, 乡村重构(rural restructuring)一直是学术界的焦点[1, 2, 3, 4].这是因为, 乡村重构问题, 在国际上, 主要与城市化, 逆城市化问题联系在一起, 涉及到农业生产的转型, 乡村聚落土地利用演变, 劳动力市场结构变化, 农户生活方式转变等领域[3, 4, 5, 6].在国内, 空间重构作为乡村重构的一个重要维度, 这种研究与乡村聚落土地资源利用, 人居环境变化和城乡及社会经济发展转型等领域的系列问题联系在一起[7, 8, 9].对于任何一个乡村聚落, 其与周围环境的关系十分密切, 不同地区的乡村, 聚落内部的组成要素, 结构与布局(如经济职能, 村落形态, 房屋建筑形式结构等)均有明显差异, 聚落类型也不相同[10], 这种差异也体现为乡村聚落生产, 生活和生态空间差异方面.从目前研究看, 随着城市化和工业化的快速推进, 中国乡村正在经历着剧烈的分化和重组过程[11, 12].但是从现有研究看, 对于乡村聚落空间重构问题, 主要从土地利用基本研究切入, 从传统乡村聚落"空心化"衰退问题展开, 重点关注空心村概念, 类型, 空间模式, 形成因素, 动力机制以及阶段与过程等研究[13, 14, 15, 16], 其焦点也主要集中在传统乡村聚落"生活空间"空心化过程.但是对于新型乡村, 特别是处于成长和转型期的乡村空间重构问题的研究相对较少, 更缺少从综合视角关注村落生产, 生活和生态空间的系统演化过程.
城镇化已成为旅游乡村聚落发展的必然趋势.以城市为主体, 推动小城镇发展成为中国新型城镇化的重要发展方向[17].2012年, 全国共有8.5万个村庄开展乡村旅游, 乡村旅游经营户超过170万家, 从业人员达2 600万人[18], 这些村庄将成为我国新型城镇化战略重点发展地区.因此, 本研究以野三坡作为案例地, 选择旅游乡村"生产-生活-生态"空间重构作为切入点, 试图对新型旅游乡村空间重构的过程, 特点, 规律进行分析与总结, 研究探索其本质性特征, 研究对于推进乡村地区生态文明建设和新型城镇化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1 研究区域, 数据来源和方法1.1 研究区域苟各庄村位于保定市涞水县西北部, 河北省涞水县野三坡旅游区内, 百里峡景区入口处1 km.苟各庄村下辖7个自然村, 总面积为7.40 km2.野三坡景区于1986年被评为国家级风景名胜区, 国家5A级旅游景区.2014年上半年, 景区已接待游客110万人次.之所以选择苟各庄村, 主要基于3个方面的考虑:1)典型的旅游村落.苟各庄是河北省首批国家乡村旅游示范点, 目前全村共530户, 从事乡村旅游业的农户占90%以上.2)兼具有景区依托型和城郊依托乡村旅游村落特征.村庄毗邻野三坡景区, 距景区门口不足1 km, 村庄与北京市中心距离100 km, 位于北京环城游憩带范围内.3)有着完整而清晰的发展脉络.村落发展与百里峡景区开发建设同步, 自1985年以来, 一直作为整个野三坡旅游区的接待服务基地而存在, 有着完整的脉络.
1.2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1)基本数据来源和方法:第一, 涞水县有关旅游业发展的政府工作报告, 旅游业政策文件以及野山坡旅游区规划建设报告, 野三坡镇以及苟各庄村委会关于人口, 就业与村庄建设基本统计数据和苟各庄村镇规划文本(2008年)等; 第二, 采用参与式农村评估(Participatory Rural Appraisal, PRA)等方法收集一手数据[19].重点对土地利用变化进行系统反演, 具体步骤如下:① 制作2013年土地利用现状图.结合Google Earth(2011)高清影像和实地调研, 对村庄土地利用现状资料收集标注, 制作土地利用现状图.② 反演30 a间的土地利用状况.结合2013年的土地利用现状图, 参考最早从事旅游开发的旅馆业主, 60岁以上长辈, 任职多年的村干部, 村会计和教师, 反演1985, 1995, 2000和2005年土地利用状况, 并绘制成图.③ 现场考察, 核实反演成果.对于地表建筑物, 构筑物, 采用逐户访谈的方法, 记录每个地表建筑物建造的时间节点, 之前的土地类型和产权关系, 对于耕地, 林地等其他土地利用类型, 采用现场勘察的方法, 与参与访谈的人一起核实土地利用现状与演化的信息, 对第二步中的信息进行修正.④ 后期评估.对从调查地点得到的信息参照苟各庄政府报告, 政策文件, 学术文献, 规划文本进行比对, 检验其准确性, 并把检验结果返回到访问对象, 请他们评述, 最后确定研究所用的数据.
2)乡村聚落空间类型划分:按照功能划分, 乡村空间主要包括传统乡村空间和新型复合空间两种类型, 按照旅游村落用地分类标准[18, 20], 根据苟各庄村土地利用功能点, 两类空间基本界定如表1.
表1Table 1表1(Table 1)
表1 生产, 生活, 生态三类空间构成 Table 1 Definition of production-living-ecology space空间类型用地类型表征传统乡村空间生产空间包括传统农业生产的耕地, 园地以及旅游产业用地(旅游设施, 停车场等)和其他产业用地(如工业用地).生活空间包括满足本地社区需求的普通住宅用地和公共服务用地等.生态空间指村落外部生态环境用地, 包括滩涂, 有林地, 荒地等.新型复合空间生产-生活复合空间重点包括在现有普通住宅基础上, 以家庭为单位发展起来的旅游餐饮用地, 旅游购物用地, 旅游娱乐用地, 旅游住宿用地等.生产-生态复合空间以现有的生态用地为基础, 被用于旅游活动的水体, 灌木林地等. 表1 生产, 生活, 生态三类空间构成 Table 1 Definition of production-living-ecology space3)空间重构定量测度:对于土地利用空间叠置与转置, 运用ArcGIS软件中的Spatial Analysis工具, 进行空间叠置分析.土地利用转移矩阵反映了某一区域某一时段期初和期末各地类面积之间相互转化的动态过程信息.它不但包括一定区域在某时间各类用地面积数据, 而且能更加丰富地表达出各类用地面积转入和转出的信息.表达式为:
Sij=S11S12⋯S1n⋮⋮⋱⋮Sn1Sn2⋯Snn(1)
式中:S表示土地类型面积, n表示土地利用的类型数, i, j分别表示研究初期和末期的土地利用类型序号.
2 研究结果2.1 乡村聚落空间重构演化趋势在过去30 a间, 苟各庄的生产, 生活, 生态空间正经历着快速重构过程, 生产, 生活, 生态空间彼此相互融合, 传统的物质空间减少, 生活, 生态空间逐步生产化, 新型的复合型空间增加.从表2可以看出, 从具体数量动态看, 村落生活, 生产, 生态空间用地的比例由1985年的0.93:19.82:79.25变为2013年的0.56:1.94:4.42:3.95:89.13(生活, 生产-生活, 生产, 生产-生态, 生态空间), 这其中表现为村落传统生活空间逐步压缩, 生产和生态空间有所增加, 新型复合型空间不断融合发展.从图1可以看出, 传统乡村聚落逐步向中心村落集聚, 7个村落有6个逐步消亡; 与之相对应的中心村落面积不断扩展, 功能不断强化, 新型旅游空间也在不断侵蚀既有农业空间, 形成新旅游产业空间集聚.从各类空间阶段变化看, 村落于1995年开始大量出现生产-生活复合空间, 而且所占的比例迅速增加, 生产-生活复合空间从2000年以后迅速增加, 速度达到5 358.4 m2/a, 现已占村落总用地的1.94%, 远超传统的生活空间.生产-生态空间从1995年开始出现, 到2000年达到增长的高峰, 达到20 462.4 m2/a.
表2Table 2表2(Table 2) 表2 苟各庄生产-生活复合空间变化 Table 2 Changes of production-living space in Gouge Village类型1985年1995年2000年2005年2013年类型面积/m2比例/%面积/m2比例/%面积/m2比例/%面积/m2比例/%面积/m2比例/%生活空间64 4640.9343 6600.6445 0940.6639 3340.5937 0540.56生活空间37 2970.5456 8160.8483 6081.25129 1991.94生产生活复合空间生产空间1 368 65019.821 240 38018.09889 70013.15525 1907.88294 2504.42生产空间85 7761.25188 0872.78220 1903.31263 4923.95生产生态复合空间生态空间5 472 74579.255 445 85479.475 584 55582.565 793 19486.965 935 70489.13生态空间 表2 苟各庄生产-生活复合空间变化 Table 2 Changes of production-living space in Gouge Village图1Fig. 1Figure OptionViewDownloadNew Window 
图1 1985--2013年苟各庄村空间结构变化Fig. 1 Changes of land use spatial structure of Gouge Village from 1985 to 20132.2 乡村聚落传统物质空间演化特征从图1可以看出, 村落传统的生产, 生活空间均有所减少, 大部分演化成复合型旅游产业空间, 并表现出以下特征:
1)生活空间经历了以中心村落为核心的核心集聚--边缘扩散转换.这种过程如图1所示:第一, 传统核心村落生活空间内化为旅游接待空间的过程; 第二, 外围村落向中心村落集聚化过程.苟各庄外围7个自然乡村聚落, 从2000年开始, 6个居住区逐步废弃化, 原农户向拒马河两岸的核心区搬迁.第三, 中心村落再经历平面和立体扩展的过程[20].村落的传统生活空间由分散到集聚, 逐步压缩.1985--2013年之间, 用于农户日常生活的普通住宅与公共服务用地减少, 从64 464 m2下降为37 054 m2, 1985--1995年是传统生活空间减少的高峰期, 年均减少2 080 m2.减少的传统生活空间59.60%演变为旅游服务空间, 39.04%废弃化.
表3Table 3表3(Table 3) 表3 1985--2013年苟各庄村生活-生产空间的扩展范围 Table 3 Expansion of living-production space in Gouge Village from 1985 to 20131985年1995年2000年2005年2013年面积/m2比例面积/m2比例面积/m2比例面积/m2比例面积/m2比例旅游餐饮002700.72%8921.57%1 3561.62%1 3161.02%旅游购物001 6384.39%3 5346.22%12 36414.79%37 21228.80%旅游娱乐00640.17%1970.35%16 56019.81%30 98723.98%旅游住宿0035 32594.71%52 19391.86%53 32863.78%59 68446.20% 表3 1985--2013年苟各庄村生活-生产空间的扩展范围 Table 3 Expansion of living-production space in Gouge Village from 1985 to 20132)生产空间经历村外传统农业生产到村内旅游经营转型调整.经历两个阶段:第一, 核心村落扩展引起传统生产空间转变为旅游服务空间; 第二, 外围生态空间向生产空间转变.1985--2013年之间, 苟各庄耕地面积不断减少, 由1 290 710 m2减少到 114 087 m2, 1995--2005年耕地减少幅度最大, 达到74 463.03 m2/a.园地面积略有增加.减少的耕地中, 8.23%转化为4类旅游服务用地, 62.68%转化为生态用地, 20.56%转化为未利用地, 8.53%转化为其他类型用地.村落传统生产空间逐渐减少, 农业生产功能趋于弱化.
3)生态空间由传统乡村斑块化分割向中心村外围整体扩展.生态空间主要体现为外围村落减少, 外围传统生产用地转变为生态用地, 总量略有增加, 并向外围扩张.村庄传统生态空间在1985--2013年间增加了462 959 m2, 其中增加的生态空间全部由村庄外围耕地转化而来.
2.3 乡村聚落新型复合物质空间演化特征如图1所示, 乡村聚落空间重构另外一个重要特点是生活, 生态空间的生产化, 出现了生产-生活复合空间和生产-生态复合空间.
1)村落内部以旅游接待为主导的生活-生产复合空间的融合扩张.这种新型复合空间模式主要体现为"产居一体化"新型物质空间逐步形成, 并取代了原有传统农业家庭养殖和日常生活空间功能.在空间格局上, 苟各庄的生产-生活复合空间集中在村中心处, 拒马河两岸和景区入口处, 其发展经过三个阶段:第一, 原中心村大量的传统生活空间变为生产-生活复合空间; 第二, 拒马河两岸耕地变为生产-生活复合用地; 第三, 生产-生活复合用地由以旅游住宿为主, 向旅游住宿, 娱乐, 购物, 餐饮综合发展转变.1985--2013年间, 生产生活复合空间从0增加到129 198.93 m2, 年均增加4 609.79 m2, 其中2005--2013年是其增长的高峰期, 增速达到5 798.86 m2/a.新出现的生产-生活复合空间大部分是由耕地转变而来, 占74.79%, 11.69%是由传统生活空间转变而来.苟各庄发展初期, 旅游服务业以单纯的旅游住宿为主, 1995年旅游住宿用地占94.71%, 之后旅游娱乐, 餐饮, 购物用地大量增加, 空间结构趋于平均, 最终向综合型旅游服务演变.
2)中心村落外部以游憩活动为主导的生态-生产复合空间的功能叠加.灌木林地是野三坡景区管理委员会建造的景观林, 为游客提供景观服务功能, 由于建造时占用农户的土地, 因此每年给农户提供补偿.水体代表拒马河, 2000年以后, 村庄利用河流经营漂流, 划船等水上项目, 因此水体现在是生产-生态复合空间.在空间格局上, 苟各庄的生产-生态复合空间集中在拒马河以及景区入口公路的两侧.村庄的景观林从0增加到2013年的159 354 m2, 1985--1995年间新建的景观林地大量集中在中心村东侧新建的 85 776 m2灌木林地, 2005--2013年, 景区入口公路两侧大量有林地变成灌木林地.研究期内, 水体未发生明显变化.
2.4 旅游乡村聚落空间重构驱动机制旅游地乡村空间重构是乡村经济转型和新型城镇化的综合表现形式, 其主要影响因子包括旅游市场需求, 生产方式转型, 农户行为选择以及治理主体的变化等多个方面(如图2):
图2Fig. 2Figure OptionViewDownloadNew Window
图2 苟各庄乡村重构效应以及调控模式Fig. 2 Effect of rural spatial restructuring and its driving mechanism in Gouge Village旅游市场需求是根本诱因.苟各庄毗邻野三坡重要景区百里峡, 有广阔的旅游市场.根据野三坡旅游区统计, 截至2014年10月10日, 野三坡旅游接待达到228万人次, 旅游直接收入达到11.1亿元.自百里峡景区建设以来, 苟各庄作为百里峡最近的景区, 一直作为其最主要的接待服务基地.旺盛旅游市场的需求是苟各庄传统乡村生活方式和空间重构的根本诱因.
乡村生产方式转变是核心动力.村民生产, 生活方式的转变是乡村空间重构的最基本动力, 对于苟各庄而言, 聚落外围耕地的减少又导致了传统生态空间的整体化.随着传统生产方式的转变和生产空间的重构, 以旅游服务业为主的复合空间大量出现, 而这种新的生产方式的出现导致了农户传统生活方式的转型, 主要表现为农家院落和公共空间减少, 接待型房屋大量出现[21].研究期内, 苟各庄的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基本完成了由传统农耕向现代服务业的转型, 实现了城镇化.
农户"趋利避害"行为是内在动因.受山地地形影响, 苟各庄分为7个自然村落, 除中心村外, 其余村落都处在山腰位置, 交通生活不便, 这种问题的出现直接导致旅游业发展初期"高山移民"迁居问题, 从山上向山下转移; 其二, 随着旅游业发展, 2005年拒马河南岸张涿高速公路建成, 景区和苟各庄的交通可达性和便捷程度获得了很大的提高, 苟各庄的游客接待量迅速增加, 微尺度景观和区位因素成为发展建设重点[20], 同时也导致村庄生产-生活复合空间迅速扩展方向就是拒马河南岸及沿高速路与景区入口的交汇处.
乡村治理主体多元化是外部诱导[22].苟各庄空间结构的发展和变化和村落治理主体的参与密不可分, 发展中主要参与主体有:村民自觉参与, 企业投资, 政府监管和村委会自治.村落发展初期, "先锋农户"和"体制精英"示范效应在乡村重构过程扮演重要角色[24], 进而示范带动全村农户的"集体决策"和"攀比效应".村落发展中期, 由政府主导的景区管委会对野三坡景区进行统一管理, 村落外部大量耕地被征用, 在景区入口处建造停车场, 道路防护林, 景观林和游客服务中心.同时, 村落内部村政府采取鼓励和参与的方式支持村民发展, 村庄发展依靠村民自主的, 村民向拒马河北部中心区集聚, 导致生产空间的集聚和扩张.2005年开始, 迅猛发展的乡村旅游业吸引了外地投资者, 在沿河位置, 村子入口处和公路两侧投资建设高等级的大型宾馆, 饭店等.2009年开始, 景区管委会对乡村新建旅游服务行业进行监管和控制, 对宾馆, 农家乐的层数, 规模和外观有严格的规定.2013年, 村委会开始整治工程, 整修村内道路, 对村落农家乐, 宾馆, 饭店的门面, 墙体, 屋顶进行统一规划与翻修, 以整顿村容村貌.
3 主要结论和乡村重构优化路径选择3.1 主要结论1)旅游乡村空间重构过程是以乡村聚落生产, 生活和生态空间融合发展为基本特征.采取参与性农村评估PRA, GIS技术和高清遥感影像相结合的方法, 研究了28 a来旅游村庄苟各庄村土地用地空间重构与转型发展.研究发现:① 研究期内, 传统聚落逐步向中心村落集聚, 部分村落在不断消亡, 相对应的中心村落面积不断扩展, 功能不断强化; ② 村落生活空间经历了核心--边缘的转换过程, 核心区生活空间不断扩张, 生产空间经历村外--村内的集聚过程, 新型旅游生产也在不断侵蚀原有农业空间, 形成新的产业集聚, 生态空间由碎片化向整体化扩展, 被传统生产空间分割的生态空间重新组合; ③ 在旅游化发展过程中, 生活空间和生态空间逐渐生产化, 形成生产-生活复合空间和生产-生态复合空间.与传统乡村聚落(主要以空心村为主体)空间重构所体现空间隔离和集聚不同[2], 这种空间重构模式以乡村聚落空间重构中生产, 生活和生态产业融合和扩散为主要态势(图1).这种空间重构主要表现为以下三个特征:① 产业发展空间分散化, 即实现村落内部旅游住宿接待和村外农业生产休闲游憩空间同步扩展; ② 农民居住空间稀释化, 即农民居住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