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黄进华
海口中山路。图片摄图网三月底的海口，气温宛如盛夏，如果不是街边盛开的三角梅，你可能不会意识到这还是春季。中山路上，游人三三两两，喝着椰子的人坐在骑楼的楼廊下聊天，整条街在阳光下，透着一丝慵懒的气息。
每一个城市的老街区，无一不印证着这个城市的前世今生。对于上海，是小东门；对于福州，是烟台山；对于海口而言，则是骑楼老街。
早在2009年，海口骑楼就已经入选十大“中国历史文化名街”称号，并于次年开始实施改造。在经过三期修缮后，中山路的骑楼于2013年正式对外开放。
那么，从开放到现在的7年时间里，中山路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在此新旧碰撞的过程中，又诞生了哪些故事？
界面海南试着做一个见证者，把见闻都记录下来。
新与旧，去与留“以前走街上打照面的是相识几十年的街坊，现在很少遇到了。”
老杜的家，要穿过临街骑楼旁的巷子才能到，是藏在巷子里的骑楼。过去，仅这一条细巷就住了不下十户人家，后来街坊们逐渐搬走，只剩三两户。而老杜也在前些年因房屋老化的问题而搬出了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改造之前，整条中山路因年久失修呈现出破败之相，房屋结构老化、漏水、屋顶有塌陷风险等问题使得许多久居于此的人们相继搬离。
这无疑加速了老街区的空心化，离开了人，这些伫立在此百年的骑楼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败，最后消失在人们视野里。
图片界面海南面对这个情况，海口市政府在2010年启动骑楼老街保护综合整治工程。根据规划，项目总投资5.5亿元，包括新华北路—长堤路—博爱北路—解放东路所围合的启动示范区。
工程在不改变骑楼原有外观的基础上展开，包括对建筑立面进行修复保护，加固建筑结构、防水，以及通过提取残留的墙皮，确认骑楼过往墙面颜色，并用原色对楼体进行涂刷等一系列复原工作。
2013年初，在经历了两期修缮后的骑楼老街与公众见面，迎来了久违的高光时刻。之后的数年热度不减，仅2017年客流量就达46.7万人次，中山路成为旅客到海口的必打卡点。
时间进入2018年，骑楼老街作为海口城市更新的重点项目再次进入公众视野，提出要“活化”改造，把现代生活融入其中，引进高端业态的同时“要把原住民留下来，把城市肌理留下来”。
修缮建筑只是“活化”的外在体现，骑楼老街改造的核心仍是新与旧的融合——修缮建筑、增添基础设施，以及完善道路交通，本质上都是为了满足现代生活消费、旅游等需求，通过这些新业态的入驻，带来新人群，从而为老街区注入新活力。
“活化”后的中山路在业态布局的层次上比以往更加丰富，除常见的餐饮、服装、特产之外，还有酒馆、民宿、手工，以及近年兴起的文创产品线下店等新商业元素。
在一些面积较大，层数较多的骑楼里，不会只有单一业态，而是多种类型共生。例如，一层是餐饮，后面庭院是剧场，而楼上则是民宿。
图片界面海南新业态拉开了老街新生的序幕，但另一方面，如何让老街坊们融入到这出新剧中，也是亟需解决的问题。
阿良（化名）是在这长大的，走在这片老街区，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看到儿时破败的老街如今重焕生机，这固然令人感到欣喜，但回过头来，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街坊们，总是差那么点意思。”
阿良说，现在这条街上已经没什么原住民了，改造后新业态所构成的商业环境，与骑楼过去的商贾气息是相契合的，但原住民没能很好的融入到其中。在他看来，失去了原住人口的中山路，终究只能是旅游打卡地，不是历史文化街区。
就在去年，住建部在全国范围内选取了包括海口在内的11个城市开展城市体检试点工作。在海口城市“体检报告”中，针对骑楼老街的情况，提出了要“增加商业和旅游发展与本地居民的关联度”的建议。
目前，总共有上百号人住在中山路，而原住居民仅有11户。
坚持的理由刘钊主理的青年旅社就在中山路西段的街口，这靠近老城区的传统商圈，人流量不小。这栋有5层的青旅，一层不是大堂，而是餐厅。
“成本翻了二倍。”
刘钊最初与合伙人只做了两百万的预算，项目开始运营后，又陆续追加到了四百万。虽然旅社坐落老街，但硬件配套必须得是现代，总不能让顾客走楼梯。为此，刘钊与合伙人给旅社装了一台新电梯。
考虑到附近已经有几家民宿了，加之更熟悉青旅的运营，所以他们借鉴国外的经验，想探索出一种符合自身的青旅社交模式。
图片界面海南通常12月到来年3月都处于旺季，入住率可以达到80%左右。本以为年初的旺季能带来一波盈利增长，但疫情打乱了原本的计划，2月份那会儿，入住率下滑到仅有5%。
即使这样，旅社也在坚持营业，因仍有被疫情阻隔而无法归家的旅客滞留于此，刘钊与合伙人商量后决定为这些人提供食宿，让他们能够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他相信困难是暂时的，疫情总会过去。
近期，随着疫情得到有效控制，旅游业陆续复工，目前旅社客流已有回暖迹象。刘钊期盼的复苏，已经开始了。
当情怀遭遇现实每当夜幕降临时，骑楼老街就会变得流光溢彩，这是属于餐饮、酒吧的时段。
老王是骑楼老街上一家音乐酒吧的经营者，在这之前，他是一家事业单位的中层管理人员，按部就班的工作了十几年后，他决定为自己的生活做出一点改变。
他的店里有款鸡尾酒叫“椰林飘香”，是用椰子调制的。作为一个海南本土文化爱好者，老王认为椰子是海南最具代表性的符号，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在酒吧的饮品中加入椰子元素？于是就有了这款鸡尾酒。
据老王说，“椰林飘香”刚推出时有些顾客反映，认为可以再进行改良，他没有接受。
“口味是千人千样，如果改了，肯定又会不合别人的口味，搞到最后反而变成‘四不像’”老王说这不是固执，只是觉得商业价值和情怀之间，必须要有一个平衡点，不必太侧重某一边，他想要酒吧产出的东西能够保持自身特色，而不是平平无奇。
光喝酒是不够的，不满足于自己的酒吧仅仅提供酒水服务，老王希望能让顾客欣赏到最好的海南本土音乐作品，于是他和合伙人老符决定免费提供表演场地，这让许多音乐人有了表现的舞台，也增加了酒吧的人气。
想要情怀和现实两相兼顾，没那么简单，但起码，老王真在努力这样做了。
图片界面海南“别看顾客不少，但到现在基本没怎么挣钱，真的。”
谈到为什么会在这开酒吧，老王来了兴致。他说，去年海口光是新开的酒吧就不下200家，大多分布在市内各大商圈，无一例外都是瞄准了地段，当时他攥着资金，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项目落地在了骑楼老街，不外乎还是想要在最具海口本土气息的地方扎根。
老王认为，这么好的文化资源，利用不够充分实际上也是一种浪费，骑楼老街的改造周期足够长，按理应该足够成熟，但迄今为止，依然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夜间商业业态布局上缺乏统一规划和管理，夜间的商业元素不够丰富，以及缺乏宏观层面的引导与规范。
在相关业内人士看来，该街区有历史遗留因素，许多建筑物存在产权有争议、产权私人所有、一楼多户、户主诉求不一等问题，是导致无法进行统一布局和规划原因之一。
该业内人士认为，骑楼老街作为海口最具历史风貌的街区，地位较为特殊。改造周期长，发展却缓慢，是因为没有可供参考的经验，到目前为止所尝试的一切都是在摸索中积累经验，改造得好不好？仍不能轻易下定论。
老王酒吧目前已经能够做到盈亏持平，虽然离真正盈利还有段距离，但是这不妨碍他相信骑楼老街的文化资源终究会转化成商业价值。
他说，希望夜晚的中山路热闹起来，最好满大街都是人。
（杨明智、马丽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