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航天局(NASA)近日表示,1998年发射升空的国际空间站(ISS)计划于2031年退役,在其二十多年科学服务期间,超过200名宇航员曾入驻空间站,研究人员在此进行了数千次实验和研究。根据NASA的安排,国际空间站将从2026年10月开始启动返回地球程序,2031年1月脱离轨道,并坠入南太平洋的尼莫点(Point Nemo)。自1971年以来尼莫点一直是废弃航天器的“墓地”,200多个全球航天器先后在此地沉没。
国际空间站图片Unsplash美国天普大学生物学教授Erik Cordes对此表示,“海洋并不是一个可以处理所有太空垃圾、容量无限的储存库”,作为曾经参与协助“墨西哥湾漏油事件”(2010年,英国石油公司拥有的油井发生爆炸,大量石油泄漏到墨西哥湾)的科学家,Erik Cordes见证着人类活动如何一步一步破坏海洋生物多样性。
国际空间站沉没“无危害论”为时尚早尼莫点作为无人之地,此次NASA选择在此坠落国际空间站是慎重考虑之后的决定。首先该地位于南太平洋环流区,环流的包裹阻止了外部海水将生物存活所需的营养带入此地,在人类可探测到的范围内,该区域是没有生物存活的“荒漠”。其次尼莫点在南极洲、新西兰和阿根廷之间,周边最近的小岛在2600公里之外,周围任何方向的陆地都距其甚远,这些都保证了坠落时可以产生相对较小的影响。
尼莫点周边最近的小岛在2681公里之外图片abc.net.au©Jarrod Fankauser澳大利亚国立大学(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 ANU)天文学家Brad Tucker表示,“这个地方(尼莫角)以飞船坠毁而闻名。”综合种种,NASA表示尼莫点是航天器坠落的理想地点,不会对人类造成任何潜在伤害或对城市造成破坏,“在穿过地球大气层的过程中,空间站会燃烧、分解、蒸发并变成大大小小的碎片。其中一部分可能会在过程中落到地球上,预期这些碎片在预测影响范围内(尼莫角)对环境的影响很小”。
但是科学人员对这一行为可能造成的影响持谨慎态度。美国南密西西比大学海洋科学与工程学系副院长Leila Hamdan认为,国际空间站中包含运行数十年的实验设备、材料甚至是人类DNA改变的痕迹,“这是一个包含人类活动轨迹的巨大结构,随后它将沉入海底......如果认为这不会改变现有的生态系统那就太天真了”。
尼莫点海底景观的艺术化描绘图片ABC News©Jarrod Fankhauser更棘手的是,在了解危害之前这片海域已经成为了大量航天器的固定“存放点”,Leila Hamdan对此感到担忧,“在我们拥有前往尼莫点的技术,并将深潜器放入海洋以在该位置收集海水样本之前,我们已经将太空探索的遗迹放在了那里”。
美国天普大学生物学教授Erik Cordes清楚地意识到将大量科学设备投放到科学家历来不太了解的领域会产生很多“不可预测的”后果,“人们通常认为深海是广阔、泥泞且贫瘠的沙漠,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进行的探索越多,我们在海底发现的真正令人惊叹的栖息地、生态系统和动物就越多”。目前在这一领域的探索仍然是初级阶段,因此以此判断废弃航天器沉入尼莫角影响不大为时过早。
谷歌地球(Google Earth)上尼莫点的位置图片谷歌地球澳大利亚弗林德斯大学(Flinders University)副教授、太空考古学家Alice Gorman更担心有毒物质的释放,航天器中的油箱和燃料是她最为担心的部分,“有许多航天器燃料会腐烂成无害物质,他们对海洋不会造成负面影响,但是也有一些燃料含有毒素,如肼(Hydrazine,无色油状有毒液体,能强烈侵蚀皮肤,对眼睛、肝脏有损害作用)”,肼是世界各国航天器常用的燃料之一,因此“如果油箱在沉没后破裂,那它就会释放出对海底生态环境不太友好的物质”,有毒物质的释放对海洋生物多样性造成的破坏是可以预见的。
人类活动对海洋生态造成严重负担太空垃圾只是导致日渐严峻海洋污染的其中一种。据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海岸管理办公室报道,在全球范围内,已有超过800种海洋生物因海洋垃圾而受伤、生病甚至死亡。
图片视觉中国联合国环境署(UNEP)将海洋垃圾定义为“在海洋和沿海环境抛弃、处置或遗弃的经制造或加工的固体材料”。UNEP指出,海洋垃圾有多种来源,其中塑料是海洋垃圾重要的组成部分。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调查统计显示每年至少有1400万吨塑料进入海洋,在从地表水到深海沉积物发现的所有垃圾中,塑料约占80%,其范围覆盖各大洲海岸线,热门旅游目的地和人口稠密地区的塑料垃圾比例更高。
人类生活产生的塑料垃圾通过城市径流、废物处理、非法倾倒等方式流入大海,并在自然环境中分解成为塑料微粒。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分析称,塑料微粒非常容易成为海洋生物的食物,在摄入后会引起多种健康问题;另外缠绕造成的生物窒息或是束缚也会影响海洋生物的安全。普利茅斯大学海洋保护学研究助理Sarah Gall博士统计发现,“已知的所有海龟物种、超过一半种类的海洋哺乳动物和海鸟因塑料垃圾摄入和缠绕而受影响”,濒临灭绝的北大西洋露脊鲸、玳瑁、绿海龟、红海龟也均受其害。
濒临灭绝的北大西洋露脊鲸图片worldlifeexpectancy.com化学物质也是不可忽视的海洋污染来源,除了塑料中的化学物质,化学原料的排放、泄漏和废弃武器的倾倒都是化学污染源。世界自然基金会报道称,“当含有各种化学物质的洗涤剂、化肥或污水排放到海洋中,尤其是大剂量排放时就会出现富营养化,当植物营养物质含量过多时会导致藻类爆发,水质恶化且水体溶解氧量下降,在最坏的情况下,水体富营养化会使海洋生物窒息并出现大量死亡。”
波兰科学院(Polish Academy of Sciences)海洋化学和生物化学专业教授Jacek Beldowski表示,全世界大约有150到300个倾倒化学武器的地点,“它们几乎存在于每一个海洋中”。而目前已有充分证据表明这些化学武器开始泄漏,此前针对波罗的海(Baltic Sea)生物研究后发现,在该地区的海星、龙虾、商业性渔业资源的组织中都提取到了有毒残留物。德国水下弹药研究项目负责人Claus Boettcher表示,泄漏已经对德国海岸的鱼类种群造成了威胁,“我们严重怀疑鳕鱼的繁殖率会受到影响......大多数鳕鱼的主要繁殖区都位于弹药污染浓度最高的地区”。
被丢弃的武器图片popsci.com©Hawaii Undersea Research Laboratory化学武器泄漏威胁的不是某个物种,而是区域内所有的海洋生物,正如哥伦比亚科学记者María Paula Rubiano A.所言,“如果这些武器继续泄漏,或者泄漏量增加,它们可能会危及已经在努力适应气候变暖、污染和海洋酸化的海洋生物的生存”。
对海洋生物多样性造成毁灭性影响的还有过度捕捞。国家地理杂志表示,从19世纪初期开始,过度捕捞的行为一直在持续;20世纪中叶,世界各国为了满足富含蛋白质食物的供应,一直在捕鱼方面进行部署,并且通过优惠政策、补贴等助长了大型工业捕捞行为的发展。时至今日,全球超过三分之一的种群被过度捕捞,处于可持续水平的鱼类种群的比例持续下降。联合国粮农组织2020年出版的《2020年世界渔业和水产养殖状况》(The State of World Fisheries and Aquaculture, 2020)称,在该组织的监测区域中,地中海和黑海遭到过度捕捞的种群占62.5%,是渔业发展最不可持续的地区。
图片视觉中国多方行动共同建设海洋生态各类或投掷或流入海洋的垃圾都使得沿海水域的情况不断恶化,并对海洋环境造成了巨大的负担,这不仅仅需要某个国家对辖区内水域的治理。正如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环境科学和管理学院海洋生物学家Ben Halpern所言,“仅仅在某个海岸观察或者潜入某个水域很难了解所有物种的状况,你只能看到物种生活的环境和它正在经历的事情,而这些都只是那天恰好看到的少数物种而已。”因此保护海洋需要的是对世界范围内生态系统的持续关注,其中国际海洋保护组织的举措尤为重要。
2001年成立的Oceana(世界海洋保护组织)是全球最大的海洋保护组织之一,该组织致力于通过针对性活动来解决全球海洋问题,从消除主要海洋污染源、控制商业捕捞以保护海洋生物到保护脆弱地区如北极、阿留申群岛、地中海和南太平洋胡安·费尔南德斯群岛等地生物,Oceana在20余年间已经顺利推动了数百项科学政策的实施并保护了近400万平方英里(约等于1035万平方公里)的海洋生物栖息地。去年11月,Oceana将巴西商业渔船的船舶追踪数据接入其开发的全球渔业观测站(Global Fishing Watch)平台,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平台公共地图监控该地区渔船的捕捞活动;去年10月,Oceana推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将西太平洋棱皮龟种群列为濒危物种。世界各地的Oceana成员均在为保护不同海洋生物而努力。
巴西广泛采用的拖网捕捞方式会造成大量浪费,不利于海洋生物发展图片earthjournalism.net在NASA表示将在2031年让国际空间站沉入海底时,国际非政府组织绿色和平(Greenpeace)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