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鹿西岛风光。
白福春摄
目送最后一个孩子走出校园,陈老师收拾收拾书包,锁上铁门,自己也踏上回家的路。陈老师家在鹿西岛的口筐村。从口筐到学校,从学校到口筐,一天两趟,早出晚归。
去学校的路不好走,翻山越岭的。凉凉的海风吹来,风里捎来岛上野果成熟的香气,也捎来不远处码头上的鱼腥气。新学期开始,孩子们长高不少,也晒得更黑了。鹿西岛上的孩子都是如此,海风咸咸的,加上日头一晒,孩子们肤色普遍黝黑,但一个个好像又都壮实了些。
陈老师走着走着就出了汗。这条山岭,陡峭的地方有四十度角,几乎要手脚并用才爬得上去。翻山过来,一身汗。翻山过去,一身汗。走一趟,三十五分钟。碰上下雨天,那就遭罪了,路滑,伞撑不住,稍不注意就滑一跤。有时候走到学校,已经是一身泥了。
那时候陈老师常想,什么时候调出去就好了。
这里是温州东面的一个海岛,有个好听的名字,鹿西,属温州洞头区(2015年7月以前叫洞头县)。陈老师大名陈庆杰,师范学院毕业那一年,就被分到了鹿西中学教书。陈老师是土生土长的海岛人,从小就在岛上摸爬滚打。和岛上人一样,父亲打鱼为生。但奇怪的是,陈老师却晕船。父亲说,我们是靠大海生活的人家,看来你是没机会吃这碗渔饭了,那就好好念书吧。念好了书,出去工作,就能改变命运,离开鹿西。
那时候出去一趟,真不容易。出岛的唯一方式是坐船。一天只有一班船,到温州,天没亮就得起床去赶船,发船的时间也不固定,跟潮水有关。坐船需四个小时。每一次坐船对陈老师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每一次坐船回来,陈老师就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离开鹿西。
这条山岭走了几年,陈老师还是没有调出去。按照县里的政策,大学毕业回原籍地工作,教满五年,就可以调出去了。可陈老师刚参加工作时,学校里的老师清一色都是本地岛民,清一色年龄都偏大。那时候陈老师年轻,心想为家乡做点贡献吧,先教几年,等新的大学生进来,再想办法调出去。
陈老师喜欢读书,也喜欢教书。他教物理,后来这门课叫“科学”,岛上孩子们都喜欢上他的课,一上课都瞪大了眼睛,好像这门课里装了一个新世界。从教室往窗外望一望,能望见大海上的渔船,能嗅到海风里的味道,也能想象到海岛之外的世界。
岛上生活艰苦。台风,暴雨,几乎年年有。损失严重的时候,连学校屋顶都掀了,一片瓦也没留下。平常日子,岛上缺水,没有自来水,老师们都要去一口井边挑水。近的几百米,远的几公里。到了枯水期,井也干了,只能开船去对面岛上运水。后来有了运水船,一次运几十吨水,供岛上人生活饮用。
这都算好,最难的是啥?找不到对象。年轻老师不愿来,来了也留不住。
岛上的人,陈老师全都认识。这岛上本来人也不多,低头不见抬头见,见了陈老师,不管老的小的,都会跟他打招呼:“陈老师,放学了?”“陈老师,吃了吗?”“陈老师,我家那个小的,你管得严一点!”孩子们在路上见了陈老师,先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老师好”,然后就把陈老师拉到家里去喝茶吃饭。陈老师如不去,他们还不开心。
有一年,一位亲戚提供信息说可以帮他调往城里工作,问陈老师去不去。陈老师动心了,外面开出的待遇很高,生活条件好很多,机会自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