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面上长满绿草，覆盖了轨道（拍摄：章益萄）
踏草前行的“小火车”（拍摄：章益萄）
沿线小桥（拍摄：章益萄）
沿线绿意盎然（拍摄：章益萄）
森林铁路在中国铁路中有着特殊的地位，不同于国有和地方铁路，它归属林业部下辖的各个林业局管理，有一套完全独立的标准。中国大陆共有36处森铁，其中东北33处，南方3处。随着封山育林政策的实施，20世纪90年代起，大部分森铁相继停运、拆除，至今仍具备通车条件的屈指可数，赣南森铁就是其中一处，更是南方现存唯一的森铁，更显弥足珍贵。
赣州地处亚热带，气候温暖、雨量充沛、山峦起伏、河流众多，是得天独厚的优质林场，自古以来盛产木材和竹材，特别是西面的上犹、崇义两县，位于罗霄山脉东麓，海拔2061米的主峰齐云山是赣南最高峰。山高谷深、林木茂盛，森林蓄积量超过赣南地区总量的四分之一。但林区过于偏远，交通极为不便，早期只能依靠马车、放排等原始方式运材，运量极其有限，大量上好的木竹难以出山。1957年，作为“一五计划”156项重点工程之一的上犹江水库，在苏联专家的帮助下顺利竣工。水库的建成，为林区开辟了一条水上运材大通道，木竹可以编成大型木排，由机动拖船送至大坝附近，再经由公路转运至赣州。随着生产规模不断壮大，年产量达到了木材30万立方米、竹材500万根，公路运能又显不足。为了彻底解决木材运输问题，1959年，经林业部批准，赣南森林铁路正式立项，次年开工建设，并于1964年开通运营。
鼎盛时期的杨梅渡站，在准轨铁路通车前，该站就叫“赣州站”，山里运出的木材在这里上船，沿章江外运（图片翻拍自《赣南交通志》，拍摄：章益萄）
装满木材的“小火车”准备出山（图片翻拍自《赣南交通志》，拍摄：章益萄）
这条铁路东起赣州市区、章江之畔的杨梅渡站，西抵上犹江水库旁的窑下站，正线全长65千米，由林业部牙克石设计院负责整体设计，采用国家森铁统一标准建设，轨距762毫米，单线非电气化，限制坡度30‰。共设有西河、赣州（杨梅渡）、蟠龙、凤岗、唐江、龙华、大坑、油石、梅水、园村、窑下等11座车站，并在杨梅渡站附近设置了森铁处、机务段和编组站。运营初期配属有8台哈尔滨林业机械厂制造的C2型28吨蒸汽机车，牵引客、货列车，20世纪70年代末，又从石家庄动力机械厂购进2台ZN120型120马力内燃机车，牵引路用、小运转列车。车辆方面，共有运材专用台车164辆、平车116辆、守车8辆、硬座客车8辆、其它35辆。随着车、机、工、电、辆等部门的日益完善，该路逐步建成了一处专业化、正规化的森林铁路。
机务段内的C2型蒸汽机车，由森工系统的哈尔滨林业机械厂制造（图片翻拍自《赣南交通志》，拍摄：章益萄）
ZN120型内燃机车（拍摄：章益萄）
ZN120型内燃机车铭牌（拍摄：章益萄）
ZN120型内燃机车司机室（拍摄：章益萄）
ZN120型内燃机车的轮毂上带有连杆，如同蒸汽机车（拍摄：章益萄）
赣南森铁穿越赣州市章贡区、南康区和上犹县，全线处于诸广山至赣州盆地的过渡地带，地形条件复杂多样，施工难度极大。在龙华、大坑两站间，建有长320米的龙华江大桥和长521米的漂子洞隧道，桥隧规模均为全线之最；在油石至梅水站间建有花山隧道；园村至窑下站间，为了减缓线路坡度，克服近百米的落差，特别修建了一处“之”字形的窑下展线，列车在这里需要折返两次才能继续运行，这在全国铁路中也是非常罕见的。受人字型展线坡度和尽头线长度的限制，一次只能通过几节车，窑下站开出的“短编组列车”需在园村站编成“大列”后，再继续前行。漂子洞隧道通车之时，赣南森铁的建设者还曾赋诗一首，回忆那段峥嵘岁月：
忆修赣窑森林铁路漂子洞隧道
增光奎
当年陟岭定方圆，线路相承犹赣牵。
一笔山河千古迹，万人心力五湖肩。
入岩深处真无路，凿洞通时别有天。
荏苒轮飞三十载，笛声往复出云巅。
窑下展线示意图（制图：张亦航）
较低的第一个人字型展线，连通窑下展线的第一、二层（拍摄：章益萄）
较高的第二个人字型展线，连通窑下展线的第二、三层（拍摄：章益萄）
上层人字型展线的尽头（拍摄：章益萄）
山林间的线路（拍摄：章益萄）
窑下站（拍摄：章益萄）
窑下站内废弃的棚车（拍摄：章益萄）
上犹水泥厂办公楼（拍摄：章益萄）
圆村站站房，足有两层（拍摄：章益萄）
森林铁路的通车，使得林区的产能大幅提升。彼时，窑下站热闹非凡，拖船和火车的汽笛声此起彼伏，数不尽的木排、竹排从密林深处顺流而下，在这里集结上岸，源源不断地被“小火车”运送到章江岸边的赣州木材码头，再由船舶通过赣江运往各地。林业局还先后修建了多条企业专用线，列车抵达赣州后，无需汽车转运，便可以直接驶入赣州木材厂、赣江造纸厂等森工企业。运走木、竹的同时，“小火车”还运来了现代化的机械设备，纤维板厂和森林化工厂在林区相继落成。森林铁路和各个林场、森工企业相互促进、不断发展，运量年年攀升，1980年共运输木材13万立方米。不难想象，当年的森铁是怎样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赣南森铁还兼营普通客、货运输，沿线乡镇多地处深山，交通闭塞，有些村庄甚至不通公路，森铁处隔日开行往返旅客列车，大大方便了沿线群众的交通，他们赶集采购、进城办事都需要乘坐“小火车”，并且还可以托运黄麻、蔗糖、油菜、粮食等等农副产品和零担货物。为了方便原材料和产品的运输，上犹水泥厂也特地选址在森铁沿线。20世纪90年代以前，森铁的年货运量在10万吨以上！
杨梅渡站待发的客车（图片翻拍自《赣南交通志》，拍摄：章益萄）
虽然实行“边采伐边造林”的方针，但次生林的生长终究跟不上采伐的速度。三十多年的持续不断的采伐，成就了森工企业的发展，却也严重破坏了生态环境，轰鸣的电锯吞噬了成片的原始森林，一座座青山变成了荒山，原本清澈的上犹江也成了泥水流淌的“黄河”，“上犹变下游”这句戏谑之言在民间广为流传。1986年，南方集体林场改革，转为私人承包、限额采伐。由于私营林场采伐量小，且往往就近、零散销售，赣南森铁的货流大幅减少，只能以运输国营林场的剩余木、竹为主，然而就是这些存货，“小火车”也足足拉了四年多！进入20世纪90年代，赣南森铁到了无材可运的境地，大部分机车、车辆都被变卖，森铁连接的工厂、码头，不是改制，就是关停，一片惨状。中国大陆南方另外两条森林铁路——福建建西森铁和广东乳阳森铁均于1993年遭到拆除。幸运的是，作为沿线数十万百姓赖以出行的通道，赣南森铁被保留了下来，森铁处依然坚持开行旅客列车。因为线路不再繁忙，甚至可以为沿线百姓运输大件货物、建造房屋加开专列，满载水泥、砖瓦的列车可以直接在沿线居民家门口停车卸货，这种情况在绝大多数铁路上是无法想象的。1998年，随着农村公路的完善，旅客列车才正式停运。
龙华车站站房与站牌（拍摄：章益萄）
龙华车站站房（拍摄：章益萄）
报废的“小火车”（拍摄：章益萄）
龙华站地位重要，曾设有机车折返点和职工宿舍（拍摄：章益萄）
龙华站为蒸汽机车加煤的煤楼（拍摄：章益萄）
龙华站曾设有转盘，但如今通往转盘的线路已消失（拍摄：章益萄）
油石站（拍摄：章益萄）
油石站内的轨道摩托车（拍摄：章益萄）
这条坚持运行的窄轨铁路，吸引了世界各地铁路爱好者的目光，曾被德国蒸汽机专家称为“目前世界上保存得最完好的蒸汽机车和窄轨铁路之一”，还被中科院旅游资源评估小组专家誉为“世界级旅游珍品”，林业局、旅游局等部门也意识到了这条“小铁路”的旅游价值。2004年，森铁处与当地旅行社合作，修复了部分线路，开行了旅游专列和客、货混编列车，游客可以从赣州乘坐小火车抵达风景如画的上犹江水库。美中不足的是，由于经典的C2型窄轨蒸汽机车在早年间被变卖，旅游列车只能由内燃机车牵引。而且因为种种原因，旅游专列在开行了几年后也没能继续下去。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蟠龙至窑下段的铁路都被保存了下来，其中龙华至窑下段仍能正常开行列车，森铁处每个月还坚持开行一到两趟路用列车巡视线路。2014年，赣南森铁“重装亮相”，被整修一新的ZN120型内燃机车和几辆新造的旅游客车、守车在园村站整装待发，迎接旅客。据悉，新的运营商准备购买新的机车和车辆，修复部分车站和线路，希望列车和车站都可以最大限度的“修旧如旧”，让“小铁路”重现昔日辉煌。
森铁开行的巡道车，注意，此车没有采用詹氏车钩，而是森铁常用的链式车钩（拍摄：章益萄）
圆村站待发的旅游列车（拍摄：章益萄）
如今，昌赣深高铁的建设如火如荼，赣州西站坐落于赣州市西郊的凤岗镇、赣南森铁凤岗站旁。高铁赣州西站的规划中明确写有“恢复森林铁路通车，将森林小火车线路改为旅游专线”一项。笔者预计，如果制定合理的运行时刻和票价，“小火车”作为沿线通向高铁站的便捷通道，能够吸引大批客流，而不仅仅作为旅游列车。如果规划能够顺利落实，届时可以实现森林铁路和高速铁路的换乘，这是赣南大地上最古老铁路和最现代铁路时隔半个多世纪的相逢，具有划时代的特别意义，真心期待这样的盛景早日变为现实！
附录：
赣南森铁全线示意图（制图：章益萄）
赣南森铁市区段示意图（制图：章益萄）
赣南森铁园村至窑下区段示意图（制图：章益萄）
赣南森铁凤岗站附近，窄轨在这里与昌赣高铁相遇（制图：章益萄）
2018年9月26日于赣州返回搜狐，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