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矜持地问:“有什么事情吗?”对方再回:“也没什么事情,就想和你一起走走。”
在一起后,两人会去看电影,即便坐在最前排,他们仍然看不清屏幕,只能靠声音推想电影画面。
王龙很难得到完整的观影体验,他的快乐更在于陪伴薛玲珑,两个人在一起做的这件事情,就是快乐本身。
他们都渴望感受生活的丰盈。
薛玲珑与王龙
两人会一起出去旅行,看不清的字就用手机拍下来,放大,再凑到眼睛上看。十一假期,他们一起去了舟山,一路牵着手,从霓虹闪烁的街头走过,去到大海边,听波浪的起伏。
其实在黑暗里,我们都一样。
想要出门看世界,却变成了摸索着出门“听世界”,看着生活的色彩渐渐变成了灰色背景里微弱的光。更可怕的是,选择未来时,似乎只能当一个按摩师……
在一些城市,推拿占盲人就业的96%。某种意义上说,推拿即是盲人的福祉,同时也是他们的围牢。
冯家亮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数年如一日,局限在狭小空间,每天工作超12小时。盲人们就像一座座孤岛,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人情的靠近。
但是在浙江宁波却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想挣开束缚,拥抱变化,“不甘于”只做按摩师。
面对灰暗的屏幕,稍微低头,侧耳,脸上神情异常专注。随即,他从一长段语音里提取到关键信息,开始敲击键盘回复,全程双眼紧闭。
那种机器读音再次变得密集,这次是在辅助他打字,实时播报输入结果,以便及时修正,从而拼出准确的句子。
这是一名阿里云客服的日常,借助“读屏软件”操作电脑,为公司客户提供咨询。
他们正在尝试蹚出一条不同的活路,也在“逆行”中收获了爱情。
读书有什么用,还是得学推拿
来自山西农村的王龙,拥有一个“标准”的视障者经历。
因为先天性小角膜,他的视力约等于3000度。
上学时,即便坐最前排,还是看不清任何字。他借来同学笔记,凑得挨到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看,所花时间,比别人多数倍。坚持到初中毕业,虽然成绩“还可以”,但仍被送去盲校学推拿,“很不甘”地认命。
盲校毕业后,这位93年出生的年轻人,在推拿店一干就是六年。
他很少踏出推拿店,每天工作超过12个小时,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推拿,有时甚至分不清现实与睡梦,推拿时迷迷糊糊,而梦中也做着推拿。
周末的概念是不存在的,时间变回它本来的样子,像一根拉平的直线,日日重复,没有尽头,也没有希望。这样的日子里,酗酒成了许多盲人推拿师的习惯。
“觉得自己活得就像机器,哦,不对,”王龙试图纠正,“像木偶。”
沉默的木偶
即使是拥有法学专业背景的薛玲珑,要逃离牢笼、进入更广阔的天地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毕业之后,她在城市里坚持过三个月,有公司给过她Offer,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场骗局。
薛玲珑在公共场合,习惯性地将手放在朋友肩上
大学生薛玲珑只好回到家乡县城,进入一家水果包装工厂上班,主要工作是分拣苹果,烂的挑出来,不同大小与成色的又再分类,每天在一个环形工作台里站立十二个小时。
这份工作对她“挑战”很大,分拣水果主要靠眼睛,而她仅有微弱的视力。别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的,她则需要举到眼前用力辨认。
她的生活是沉默的,整天不开口说一个字,也没有一个朋友。
黑暗中的快乐
当盲人在黑暗里沉默,科技却试图为他们打开天窗。
早在2011年,淘宝的几名工程师便牵头,自发成立了信息无障碍实验室。此后,从PC端到移动端,从淘宝到天猫、飞猪、高德、支付宝、钉钉等,无障碍设计逐渐成为众多阿里系产品的标配,为视障者在网上修建了一条条“盲道”。
盲人云客服在工作
由于身体上的不便,许多视障者极少走出家门,更遑论从容地购物,互联网成了他们的眼睛和手脚的延伸。
在技术的加持下,越来越多视障者走出了信息的孤岛。如今,每天有高达30万的视障群体在淘宝上消费。
这种时代的变化也作用在其他视障者身上。王龙可以在网上买到学习针灸的材料,薛玲珑则第一次在淘宝上帮家里买了全自动洗衣机。
更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这些网上的“盲道”牵出了一根绳,将王龙和薛玲珑的命运绑在了一起。
盲人客服正在键盘上“盲打”
2019年4月,他们不约而同地通过网上投简历,再经过层层考核筛选,得到一份新工作,来到宁波,成为阿里巴巴云客服。
薛玲珑毅然辞去水果分拣工作,她甚至放弃残联给予的每月1500元补贴,她说,想活得跟常人一样,完全靠自己的能力挣钱;王龙则离开六年的舒适区。
他们加入的是一个更庞大的群体。阿里巴巴的云客服来自全国各地,通过网络远程办公。目前,全国已经有超过1000名残障人云客服,全职者月收入超过3000元,高者可月入过万。
盲人云客服正在开会讨论问题
然而,盲人当云客服却是前所未有,它对所有人都是挑战与冒险。
视障者用电脑需要借助读频软件,王龙担任读屏插件的测试员,提供反馈意见和盲人顺手的操作路径,配合阿里巴巴的程序员完善软件。
薛玲珑不用借助读屏软件,但她需要“放大镜”,将页面字体撑大,且要把眼睛贴到距离屏幕仅仅几厘米。
她每获取一点信息,都要付出比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