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侯山下的兴福里,自晚唐入莆始祖翁轩迁居“前海水朝宗,后竹木环荫”的竹啸翁庄,莆阳翁氏为五侯山、兴化湾、兴福里抹上了一层浅浅的文化土壤,晚唐诗人翁承赞的《泊舟南匿,遥望竹啸旧山》,为五侯山的人文序章留下最温暖的韵脚。《晨光》、《书斋漫笔》(二首)描述了兴福里、翁庄那么诗意的村庄与书香门第,也为五侯山留下了最早的诗篇。
或许是翁氏六兄弟三科联袂登进士第,刷爆了大宋科举文化圈,或许是莆田沿海里与图已经蓄积了厚厚的人文积淀。五侯山、大蚶山、嵩山等十座山峰已经点燃道家的烛火香烟,氤氲着大地的祥和与宁静,佛家的晨钟暮鼓已经从晚唐的古佛寺、嵩山护国寺悄然地响起,轻轻地吹动这一方人的心扉。或许从宋雍熙四年(987年)湄洲岛上“落落数椽”的通贤神女庙,响起的连绵不断的妈祖保佑,妈祖信仰从湄洲湾逐渐地蔓延在平海湾、兴化湾、人间的美好期许一直在莆阳大地上无数个黄昏与早晨反复地祈求着。
宋朝。风和日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社会无疑为这一块壶山兰水的土地,提供了最好的文化养分。就是在这个王朝,福建作为大宋王朝的边陲之省,奋起直追,迅速赶超文化昌盛的中原地区,莆田县与仙游县携手挤进了宋朝十大进士县,莆田县或以千人的进士毫无悬念摘得桂冠,数以千计的进士、五千多个的贡士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南北宋三百一十九年的朝野上,无数莆田士子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忠臣情操,赢得皇帝与朝廷的嘉奖,也赢得民心与青史。
出生于仙游枫亭东垞,蔡用元的第六世孙蔡襄,于宋天圣八年(1030年)登进士第,入仕后历任漳州军事判官、西京留守推官、馆阁校勘,积极支持和参与范仲淹的庆历新政,是北宋中期优秀政治家。出任漳州、福州、泉州知州,都做过利国利民的好事。在泉州太守期间,倡建了著名的洛阳桥,留下了中国桥梁史上的扛鼎之作。或在蔡襄丁忧期间,来到五侯山,以某种神秘的还愿方式,在山巅之西麓一开阔的山坳上创建了二阁庙。二阁庙坐北朝南,倚靠一耸立的山峰,面对着又一座耸立的山峰,夹峙在两座山之间的开阔地,或有近百亩的平坦之地。二阁庙从此在淡淡的烛火中,点亮了人间与天堂地狱的对话,多少幽怨的话语,多少善良的祈祷,都在这浅浅的光阴中度过。二阁庙从此也在薄薄的烟雾中,朦胧了心与心之间的距离,生活中的阴晴圆缺,生命中的悲欢离合,或全在微微蠕动的嘴唇,轻轻的一开一合之间。
或从通明殿的布局可以判断出,在创建二阁庙时,同时创建了五峰寺。沉寂在历史深处的五峰寺应该与二阁庙一起,共同守望五侯山的春夏秋冬。因二阁庙属于道教,所供奉的玉皇大帝,乃是莆田民间非常熟悉的天帝,二阁庙是莆田玉皇文化的源头,是历史最悠久的奉祀玉皇大帝的庙宇。而通明殿所保存的放生池、钟楼、鼓楼、晨钟暮鼓那是佛教的。如今的通明殿,既是中国三大宗教道儒释兼容并存的多元宗教场所,又是妈祖庙、三一教祠、蕊珠宫等具有莆田地方特色的宗教范畴。
蔡襄在宋仁宗一朝中以忠诚、干净、担当、能干的忠臣形象出现在朝野,不仅受到宋仁宗皇帝的赐字,字君谟,就是皇帝亲自御赐的,而且也深受皇帝的信赖,赐给他创建的二阁额为竖匾“通明殿”,竖匾是皇家特赐的象征,匾的两旁还雕刻精美的双龙图案,这一殊荣伴随着通明殿的兴兴衰衰。作为通明殿的檀樾主,蔡襄有一脉子孙从灵川里东沙迁徙到五侯山麓的岭头,以虔诚的心愿保护着二阁庙,保佑着儿孙的兴旺发达。如今北高姓蔡的已经超出三千多人,绝大部分都是蔡襄后裔。而且,从明清民国重建或重修通明殿的有关石碑上,都有蔡氏子孙的身影。
△通明祖殿
一百年后,宋朝最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理学的集大成者朱熹先生慕名去过兴化府城南郊的蔡垞,在蔡襄故居久久沉思,而后又和他的老师,南宋注明教育家、思想家、长城金紫林后裔林光朝一起上过五侯山,创作了一首诗歌《双髻峰》。五侯山,在古代的地方史志中都叫双髻山、双髻峰,又叫五侯山、笔架山,民间也称五峰山。朱熹与五侯山用一首诗歌缔结了文学之缘。
二
五侯山,正是用如此文化的景象一直在唐宋四百年时间,沉淀着一座座寺院岩庵宫庙,从晚唐的古佛寺、竹啸山的翁氏宗祠、晚唐诗人情深意切的题诗,直至北宋仙女庙的创建,二阁庙的肇建,直至南宋朱熹先生缠绵的诗句,直至朴??井陈氏、岭头渡边蔡氏,用一个又一个家族内在的信仰与虔诚,让五侯秋望站成了莆田人永恒的乡愁,让通明殿的烛火香烟,氤氲着兴化平原的风和日丽、兴化湾的风平浪静。
或许元一朝九十年的时间里,朴??井陈氏后人、岭头蔡氏后人以其虔诚的心志守护着通明殿的烛光长明,守望着仙女洞的香烟缭绕。五侯山在宋末元初那一段血雨腥风的历史时期,一定有众多兴福里子弟,从布袋港、高林港、澄口那古老而又狭窄的港口上,踏上了南下护送大宋皇室的木帆船上,无数的人影从兴化湾消失,也从五侯秋望的视野中消失。或许在元一朝,还有无数的莆田士子、能工巧匠搭乘着兴化湾上的木帆船,去了远方,去了异国他乡,去了他们向往的地方……
历史的轨道进入了令莆田士子欣喜若狂的“明朝时间”,这个王朝二百七十多年时间里,莆田读书人用异常精彩的科甲数字,疯狂地刷爆了大明王朝的文化圈,数十个书香门第以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进士、状元、探花、举人、解元,甚至会元,狠狠地把一些府县甩出了一万八千里远,单东里黄一族在明一朝就有四十多个进十、一个探花、一百多个举人、十一个解元。莆田县的“海滨邹鲁”、“文献名邦”就是以这样令人叹服的科甲名单自豪、自信地叫出来的。
金山在五侯山东麓,南宋著名思想家、教育家林光朝曾在此创办了蒲弄草堂,让沿海六个里的读书人受益匪浅。明朝妩媚的阳光一照临莆田,莆田人林环、柯潜分别于明永乐四年(1406年)和明景泰二年(1451年)殿试第一,钦点状元,矗立起莆田士子向往的榜样和人生追求的目标。柯潜是南夫子林光朝的铁杆粉丝,对林光朝先生的故乡、家乡,所创办的书堂、书院、岩舍极其推崇,在中过状元之后,回乡祭祖之时,来到五侯山之金山,来到蒲弄草堂,写下了这么一首流经千古的诗歌。
艾轩先生鸣大宋,绝世文才岂天纵?
横经讲道倡莆中,别构草堂向蒲弄。
蒲弄山高矗天起,倒影平湖三十里,
渡头频系问奇船,门巷纷纷响珠履。
一从观化去不来,旧基零落荒苍苔,
高林日暮鸟相语,废圃春深花自开。
花开花落几今古,风教何曾化尘土?
绵绵书泽犹在人,满邑弦歌比邹鲁。
我来曾过山之陬,夕阳驻马空回头,
九原之魂不可作,临风一笑云悠悠。
——柯潜《蒲弄草堂》
或许是莆田的山青水秀,或许莆田的人杰地灵,或许是莆田浓厚的民风民俗,丰厚的风物风情,明正德皇帝居然从遥远的帝都,一路南下巡游,也来到了五侯山,深深地被五侯山的自然景色与人文积淀所陶醉,泡了一壶古井泉水的泡乌龙茶,就在通明殿的庭院里,用他一生最喜爱的草书写下了“正来一飞山”。通明殿主持立即命莆人工匠雕刻在石头上。正德皇帝还乘兴来到五侯山北崖的仙女洞,聆听了陈仙女感人肺腑的故事之后,疾书一幅“第一峰”。“第一峰”三个字已经穿越了五百年的暴风骤雨,仍然还是那么醒目地镌刻在五侯山最具特色的悬崖上,无言地诉说着五侯山千百年的厚重的文化底蕴。
明嘉靖年间,莆田士子依然在科甲上高歌猛进,依然有数以百计的进士、举人入仕后高官厚禄,依然有无数的忠臣武将誓死保卫家国故园。嘉靖年间的莆田,终以一幕泣惊鬼神的壮举,彻底歼灭了三四万人的倭寇,赢得了这场生死决战的民族战场。
明嘉靖年间,通明殿在五侯山燃香焚烛五百年以后,终于有了一场天人合一的机缘巧合。一场悄无声息而又烛火长明的文化传承,在莆田的五侯山和壶公山之间神秘而又诡异地进行着。
明嘉靖三年(1524年)的夏天,一场骤然而至的台风,吹进了兴化湾,吹过五侯山,把通明殿大殿上玉皇大帝手上的黄疏封,吹落在壶公山下的横塘村灵云殿前。横塘是莆阳文化名村,里人就在灵云殿前筑建大殿,奉祀玉皇大帝和黄疏封,想不到三建三塌毁。时任贵州布政使邱茂仲倡议把灵云殿迁建到壶公山南坡上,立即得到三十六乡乡老的热烈响应,气势恢宏的灵云殿在壶公山山坡上壮丽地屹立着。或因壶公山上云雾缭绕,或因灵云殿上的天空云朵云集,明嘉靖六年(1527年)改灵云殿为凌云殿。
壶公山凌云殿,因为壶公山的道教胡公之传说根植于莆田民众的心中,是莆阳道教发源与起点之一,也因为壶公山深厚的文化底蕴,黄滔、翁承赞、徐寅、朱熹、刘克庄、柯潜等历史名人曾留下了脍炙人口的传说或诗歌,凌云殿从一创建就立即引领着莆田道教文化的弘扬与发展。明清两朝三百多年间,还有众多莆田士子科举入仕后,不遗余力地弘扬修葺凌云殿,凌云殿已经是莆田境内奉祀玉皇至尊殿宇中建筑规模最大、影响最广泛的道教之观殿。
凤凰山上的石室岩也有座凌云别殿,是从壶公山凌云殿割火分灵而去的,因在兴化府城之附近,从明隆武年间(1567—1571年)起香火旺盛,四百多年来,一直受到城里城外信众的虔诚奉祀。尤其是玉皇大帝的诞忌日,石室岩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成为莆田人民间生活不可缺少的一个节点。
通明殿、灵云殿、凌云殿、石室岩凌云别殿,在时间的长河中重叠成莆阳玉皇文化的滔滔流水,在这块宗佛文化浓厚的土地上,别样的美丽。
三
或许是长达四五十年反清复明的战争,湮灭了莆田无穷无尽的寺院宫庙,莆阳大地上那些至今存在的千年古刹、千年宫庙,仍用一座耸立的石碑上坚硬的文字叙述着十七世纪中后期莆田人誓死抗清的血雨腥风,曾经毁灭了多少弥足珍贵的历史文物。或许是清顺治十八年(1661年)冬那清朝廷实施的一场空前绝后的“截界”,彻底地摧毁了界外的房屋、森林、沟渠、水塘、河流,那些寺院宫庙、那些书院书堂也未能幸免于难。五侯山、通明殿、六七百年的古寺古庙全都在这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风暴里消失。
“……其中坦夷可庐,旧有庙圮,樵者时闻异香出林薄,谓庙宜复……”在清朝著名政治家、书法家、邑人郭尚先先生的《侯山天皇庙碑记》中已经说明了通明殿的前身二阁庙曾经的烛火香烟。而清乾隆嘉庆道光年间,兴福里里人倾尽财富,重建了规模宏大的天皇庙,无疑是通明殿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吕先登母宋氏以千金助其成且左右建二阁庙,于是极钜丽将刻石。”郭尚先先生的碑文将天皇庙通明殿的建筑规模和耗资巨大已经十分清楚地镌刻在石碑上。从碑文上,可以看出这座通明殿的筑建时间之长,从乾隆壬辰年(1772年)到清道光元年(1820年),也可以读出这座通明殿凝聚着数以千计的善心,碑文上那些姓名已然穿过了二百年的风风雨雨,如今依然让我们读到温暖,读到向善之心的可贵。林振濂、陈清、陈采升、吕先登之母宋氏,甚至那些没有留下姓名的善男善女,以梅湖和道边两个村庄的名字,共同表达善心,表达对五侯山、通明殿的热爱之心。
“两轮日月光天德,一统山河壮帝王”,这副清朝邑人、御史邹寿棋为通明殿门楼所题写的楹联,楷书,端庄大气,联语、紧扣通明殿的文化内涵,可以说这也是十分重要的墨迹,足以证明通明殿在清朝时光里,既是莆阳信众向往的祈梦祈祷之福地,又是莆阳文人墨客为之倾倒的自然风光和文化景观。
通明殿还有一块题名为屏山邑人陈东来的石柱,和一块书写为“香积”的石块。“香积,梵言干陀罗耶”,仍佛寺的佛家语言,“上方界分,过四十二恒河沙佛士,有国名众香,佛号香积”。或许通明殿早已是佛、道、儒三教合祀的宗教圣地,莆田特有地方宗教文化奉祀妈祖的天后宫,奉祀林龙江先生的祠或堂,已经在通明殿层叠的建筑群中,甚至一里之隔的蕊珠宫也割火分灵在通明殿之后的宫庙中。通明殿不只是莆阳玉皇文化的策源地,而且是多元宗教文化兼容共存的文化胜地。
五侯山的地理位置凸显其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在木帆船时代,进出兴化湾,必然会见到五侯山,隐隐约约间还会看到面向兴化湾的五侯山之北崖,那座古老的仙女洞。五侯山、通明殿、仙女洞就成为兴化湾,成为莆阳文化的象征。在清朝后期那一场浩浩荡荡的下南洋中,五侯山和通明殿共同演绎了一场感人肺腑的故事。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流传甚广的民谣,无疑是清朝廷官场腐败极其生动的写照。正是自上而下的腐败动摇了清政权的根基,只有七千将士的大英帝国远东舰队居然打败了拥有百万军队的大清王朝。中英两国政府在南京下关签订《中英南京条约》,清政府被迫打开了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等五口通商口岸,从此浩浩荡荡的下南洋在八闽沿海府县迅速展开。
江口是中国著名的侨乡,已有五十万华侨、华人,自清光绪初年(1875年)就有江口人下南洋,去东南亚各国定居或打工,从事着繁荣的体力劳动,开橡胶园,垦荒、种田,还有一部分从事脚车修理、拉车、搬运等杂碎工作。当时的下南洋并不是一去不复返,也不是定居在异国他乡,而是隔三五年回乡一趟,如候鸟般飞来飞去。二十世纪初筑建的具有中西建筑风格的洋楼,正是这批老华侨不忘故里,恋家爱祖的实物见证,濒临兴化湾畔的石庭村,是一个人多地少的古老村庄,是江口华侨的祖居地,也是宋绍兴八年状元黄公度的后裔、黄氏族人的聚居地,也是从清光绪年间开始的义无反顾的下南洋。在这场最初的下南洋中,后来成为新加坡首富的黄廷方,其祖父和叔公们正踏一艘扬帆的木帆船,缓缓驶出兴化湾。
一场意外的暴风骤雨,彻底打乱了黄氏族人的梦和远方,木帆船如同走入了迷魂阵,一直在兴化湾上打转,始终找不到靠岸的方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船上的人们日渐焦急,死神仿佛逐渐走近,恐惧感不断加深。随着天色渐渐黑暗,有人在船上嚎啕大哭,黄廷方祖父倒是十分冷静,往四周察看坐标点。突然,他发现在兴化湾畔某一个方向有点光亮忽明忽暗,他立即告诉同伙们,齐心协力向亮光的方向行驶。大家齐心协力,扬橹划桨,扬帆竖旗,直往光亮的地方划去。不到半个钟头,木帆船靠在五侯山下的江边澳,二十几个青年仓皇登岸,在黄廷方祖父的提议下,这批石庭人连夜向着灯火的方向摸去。
从江边到五侯山之巅,路途并不遥远,虽然这群年轻人又饿又累,但只半个多小时的奔跑就爬到山坳上的通明殿前,通明殿里的一点光亮却不知不觉中消失,只有通明殿的偏门虚掩,些许的松油灯光芒暖暖地透出来,就在这二十几个人靠近门口时,木门打开了,一个长者面露微笑地说了一句:“你们来了。”仿佛是招呼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长者用右手作出一个请的手势,把这群石庭人带进东厢房,只见食堂的七张八仙桌上,几盘素菜还热气腾腾,白米饭和馒头一并放在柴火灶上,也冒着热气。二十几个青年人见状立即泪流满面,连说谢谢。一场因缘际会,就是在光绪年间演绎着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
第二天早晨,通明殿主持已经把蒸好的馒头分成了二十几份,让每一个人带上一份,嘱咐他们安心登上木帆船,安心下南洋去,安心去寻找幸福的起点。
若干年后,这二十几个年轻人中有三四个先回老家,并带回了这二十几个人共同的心愿,他们每想起这一件人生遭遇的危难之事,都对通明殿、对玉皇大帝的神明佩服得五体投地。除了捐赠一部分给通明殿、仙女洞之外,还决定举行隆重的割火分灵仪式,从通明殿请回一尊玉皇大帝,在江口石庭创建一座同名的通明殿,江口石庭通明殿从此一直香火绵延。
这是五侯山通明殿在千年的烛火香烟中又一次割火分灵,五侯山、通明殿又在历史的窗口亮出一盏精神之灯,照亮了那些心怀虔诚的信众。
四
巍巍的五侯山如同一座青翠的屏风屹立在兴化湾的南岸,优美着莆田壮丽的山川,醇厚着莆阳深深的乡愁,牵挂着北漂南下的游子之心。卧在山坳里的一川平地上,通明殿在岁月的烟云里和兴福里二十六个村庄共同演绎着无尽的悲欢离合,共同在人类的精神之谷地萦绕着忽明忽暗的信念。就像通明殿大埕上的一方龙池,无论水涨水落,那清澈见底的泉水一如既往地照亮了一张张陌生或熟悉的面孔,甚至照亮每一颗虔诚向善的心。
几经沧桑,纷乱流年,通明殿依旧以宽广而又沧桑的门廊,庄严而又隆重地宣示着一座千年古庙的香火绵延,石门、石窗、石柱、石墙、石梁,万千的信众总是希望用这万年坚硬的石头支撑着心灵的信仰天空。清朝文人邹寿祺那一对苍劲有力的楷书对联,昭示着通明殿与玉皇文化的源远流长,这也是一座宋元明清许多文人墨客留下诗歌与墨宝的风水宝殿。而那块竖匾题额的“通明殿”,无疑是通明殿弥足珍贵的历史遗存,既阐明封建社会由皇帝赐匾的高贵、珍贵、富贵,也表明通明殿是莆阳玉皇文化的诞生地,这座最早奉祀玉皇大帝的民间信仰殿堂,一定会在时间的流光溢彩中,突显其重要的历史地位。
在通明殿的庭院里,那口千年的古井,井水依然清澈、凛冽、透明,就像人间的琼浆散发清雅而又干净的水香,或许每一次饮上一碗,那清凉直达心底的滋味,只有信者才能细细品尝到其中的滋味。古井已然是通明殿重要的文化养分,更是滋养玉皇文化不可或缺的文化图腾,这其中渗透了千年历史广泛的民间无法言说的心语,也在郁结着人间欲说不能的心灵秘密。这是通明殿的文化智源,也是通明殿玉皇文化源远流长的历史见证。
从咸丰乙未年雕刻的一对珍贵的龙柱,那是能工巧匠用智慧、虔诚、血汗完成的天伦之作,是通明殿作为莆阳玉皇文化龙头的文化信物,也是清朝叫作天皇庙的通明殿具有时代特征的文化符号。作为清朝至迄今二百多年最优秀的书法家、金石学家,郭尚先先生撰写的《重建天皇庙碑记》依旧完好无损地镶嵌在通明殿的墙壁上,每一行文字都是在说明通明殿的历史悠久,每一个词语都在提醒通明殿的沧桑巨变。而数百字的碑文中那些姓名已经清楚地表达了一种人间立德行善向美的精神境界,尤其是那些具有相当文化程度的董事们,利用自己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在通明殿一次辉煌的重建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这就是通明殿的历史与文化,这就是通明殿的光荣和骄傲。
通明殿大殿空阔、幽静、肃穆,淡黄色的烟香萦绕在整个大殿,庄严的空间,显得神秘与古幽,让每一个深临其中的人有着神圣与沉默。这是古老的二阁庙,也是古老的天皇庙,千年的香火氤氲着无穷无尽的脸孔与灵魂,千年的烛火照亮了人心与人心之间透彻的感悟。通明殿以其古老而又沧桑的建筑形体,在五侯山之巅,在莆阳玉皇文化的发祥地,源源不断地传递着人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那永恒的真善美。
从明朝嘉靖年间飘浮过香火,壶公山上的凌云殿已然是莆田玉皇文化最卓越的传播中心。或许是坐北向南的大殿用着五百年的祈祷力量,影响着莆阳大地的虔诚与向往,影响着闽南一带数以百万计的民众的心愿,壶公山凌云殿已经跨越了台湾海峡,成为两岸同胞最具影响力的民间信仰之一,每年都有数十万台港澳同胞、海外侨胞,不论远近,越岭翻山,来到壶公山,来到凌云殿,来完成生命之中的某一种仪式。特别是每年的正月初九,凌云殿和石室岩凌云别殿,半夜插头香的民间习俗已经席卷莆阳大地,数十万的信仰不约而同地踏着初春之夜的寒冷与黑暗,争先恐后地焚香祈祷,成为莆田民间的一大文化奇观。
当我如约地赶赴江口石庭,这座闻名天下的华侨之村,来到了开光报众百年的石庭通明殿,石庭通明殿门廊石柱上的一对楹联已经说出石庭通明殿的前世今身:“九鲤朝尊沾福泽,五侯献瑞祀香烟”,五侯山通明殿与江口石庭从此结下了香火相连的生命之缘。或许是五侯山、通明殿玉皇大帝的百年保佑,或许是石庭通明殿生生不息的烛火香烟,庇护着石庭人勇闯四方,几下南洋。石庭已在百年的时间里华丽转身,数以千计的家庭都有家人亲人下南洋,走四大洋五大洲。一百四十年过去了,从石庭下南洋的华侨、华人、华裔达二十万人之多。一个古老的石庭村,拥有二十万人华侨,这是中国华侨人数第一的华侨之村,从中也涌现出众多优秀的侨领、企业家、多年财富位列新加坡之首的黄廷方家族、香港信和集团董事局主席黄志祥先生、新加坡远东机构董事局主席黄志光先生、香港新光集团黄琼静女士……这些华侨领袖一直心怀祖国,心系桑梓,成为爱国华侨的榜样。
五侯山,在时光的甬道上突显其在莆田人文上的重要性,五侯秋望已是莆阳一个不可或缺的文化旅游景区。五侯山通明殿不仅是福建省一处重要的涉台文物,也是莆田市文物保护单位,作为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历史物证被列入古代丝绸之路申遗城市的文物名录。五侯山、通明殿,在民间拥有广泛影响力的玉皇文化信仰如同五侯秋望中所望见的大海日出,已在莆田人心中喷薄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