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2005)剧照
所以奥斯丁笔下秀外慧中的女主角总是轻易沉浸在美景中,溪流、山谷、树木,宛如她们内心闪耀的图画。如《傲慢与偏见》的伊丽莎白,便是一位乐山乐水的女主角。她既喜欢与女伴在树林里散步、倾诉衷肠,又热衷于独自在山野里呼吸新鲜空气,骋怀遣心。当她游至达西先生的彭伯里庄园,见到赏心悦目的天赐佳迹盛景,与优雅精美的室内陈设相得益彰,顿时升腾起温柔的情愫,对庄园主人好感倍增。在风清气和之季,英格兰美景就是男女爱情的催化剂。来自彭伯里的诱惑攻破了我们女主角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座精美而恰到好处的庄园,是人们可以忍受一切的慰藉。才貌双全而富有的女继承人爱玛有条不紊地打理自己的庄园,胸有成竹地对小女朋友说:“我根本就很少有结婚的愿望。”“几乎没有多少结过婚的女人在她们丈夫的房子里拥有我在哈特菲尔德宅子中一半的权威。”庄园的所有事务可以使她保持财富与忙碌,永远满足。而来自空有爵士名头、家资平平的卢卡斯家的大小姐夏洛特,在新婚的牧师住宅里大显身手,“一切东西都布置协调,安排得井井有条,整齐清洁”,以此把出尽洋相而不自知的丈夫忘得一干二净。这种成就感、满足感,不亚于上帝面对自己在伊甸园的造物,觉得天地万物各得其位,“皆是好的”。
除了千姿百态的庄园秀色,热闹非凡的舞会是古典庄园生活的又一馈赠。青年男女们的结识、试探、熟悉,无不与舞会有着密切关系。源自法国宫廷的纵向式集体舞,并不要求舞蹈者具有太高的技巧,人人都可参与。只要知晓舞步,踏准节奏,便可在侧身、转圈、回眸的程式中,向舞伴尽情展现自己的身姿仪态和眉梢风情,还可在面对面和擦肩而过的瞬间,轻轻诉说只有对方才能听见的话。舞场中翩翩起舞的男女犹如笼罩在夺目的光晕中,令尚未成长到社交年龄的少女眼热,令老年人欣慰。奥斯丁写道:没有参加过舞会的年轻人,也能成功地度过许多光阴;“然而,一旦有了开端,一旦体会过那种快速移动的幸福感觉,哪怕这感觉十分轻微,只有感觉迟钝的人才不渴望再次翩翩起舞。”(《爱玛》)一位出色的绅士或淑女,若不会跳舞或舞艺不佳,简直不可原谅。只有蠢笨如科林斯,才会把跳舞变成喋喋不休的道歉会。有一则舞曲肆意地嘲笑这类人:“如果是呆瓜,赶他走吧!”
《傲慢与偏见》(2005)里的舞会
一场成功的舞会如同一件音色优美的乐器,曲终之后旋律仍然长久地震荡不已。好好先生宾利在尼日菲尔德庄园举办的就是这样的一场舞会。这相当于他入住之后送给左邻右舍的一个大礼。在舞会上,有男女开始相互倾慕,有女性结成了朋友,有父母获得了安慰,有邻人取得了谈资。舞会的全部细节,可以令整个社区的人不断咀嚼。假如你如同范妮一样,少年时期暗淡无光,而突然在舞会中被安排在领舞的位置,即便舞伴不是自己仰慕的人,恐怕也会像她一样感到荣耀万分。而担任领舞的这一对男女,不管他们自身是否饱含热情,这样的配对也足以令旁人揣测再三。(《曼斯菲尔德庄园》)舞会上的传闻和流言,从来都是人们为社区生活添加的佐料,宛如舞会耐人寻味的回音。
因此,一个不配合着提供各种细节的人是乏味的甚至是可疑的。如费尔法克斯小姐,在爱玛看来,她是那么地谨慎,那么地保守,那么地……不诚实。在农场生活中,如果缺乏对秘密的热情,缺少对事件的穷根究底,缺少对表象的分析论证,那人生的乐趣至少减少一半呢!侦探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老小姐马普尔说:在乡下,同样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人性。而她对复杂人性的探知,就来自和左邻右舍不紧不慢的闲聊、八卦。
简·奥斯丁的故居
在工业革命兴起、新式而时髦的城镇生活开始流行的时代,不仅英国,而且法国、俄国等欧洲国家的作家都仍对乡下庄园生活保持自信和向往。这是因为乡村生活亲近自然,生产富足且经济独立。人们享受自然的赠予,安居乐业,应和着大地的韵律,从容、平静地打发着闲适的时光。在此,四季的流转、人生的礼仪节律,均盛大而周详地运行着;欲望的延迟和飞扬,也以彬彬有礼、波澜不惊的方式显现。
在今天,这种自中世纪延续到工业时代的庄园风范,在一些留存下来的庄园遗址中仍可再现。如英国的丘吉尔庄园、艾德伍德庄园、奥尔索普庄园……除了这些可参观游览的旅游胜地,尚有一些小镇和酒庄、果园,也鲜活地展示着过去时代的生活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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