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选择狂放，还是精致的平庸？

原创花落成蚀花蚀的人间观察

北京门头沟有个白瀑寺，在网上被人说成了“京郊第一邪寺”。“邪”在哪？那儿有一批狂放异常的造像。好些年前，我就知道这地方，但一直没去，主要是一个懒。结果等到它因为所谓的“邪”成了网红打卡点，我才动了身。

停车出了停车场，就能感受到那冲天的狂气。在所谓车神殿上，一身比房子还大的马头明王张牙舞爪，高举诸般法器。马头明王的造型，显然是当代工艺、材料和风格。有意思的是，它身下有一身佛像，明显仿的是北魏造像。

这时我还不知道，整个寺院都会是这一新一古的搭配。

往寺院里走不远，就来到云雷阁。阁内的大钟平平无奇，施舍若干香火钱就能敲一次，那声音会教育你“声如洪钟”是什么意思。有意思的是阁上的造像，这是巨大无比的九龙沐太子像。

佛祖自摩耶夫人右胁降生之后，行走七步，步步生莲，随后指天誓地，口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随后漫天花雨，众神现身顶礼——这在印度文学中代表着誓言成立。这时又出现了九条龙王，口吐圣水为初生的佛祖沐浴。

这套巨大的造像，讲的就是这个典故。不过如果你数一数，就会发现是五条龙。这无所谓，三、五、九都是虚数，言其多矣。

五龙之下，还有两凤。这两只飞凤颈毛怒张，飞羽柔软，双脚细长，异常精细。精细到什么地步？泄殖腔都有我跟你讲。

看到这里，我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画面。总觉得这凤眼熟。翻了下之前拍过的照片，突然意识到……

这不和绵阳圣水寺的凤一模一样么？不说羽毛各处细节，那细长的丹凤眼，打死我也认得。九龙浴太子这个题材，在圣水寺也有，同样是异常霸道，只不过没有融在建筑上而已。

再往上走，就会来到白瀑寺体量最大的造像群：硕大无比的观音像，有伽蓝尊者和韦陀菩萨护卫左右，龙女、善财顶礼合十，神兵怒发皆张。

这个造像群，完美的体现了白瀑寺造像的美感核心：大，而且不是独独一个的大，是融入建筑的大。仿佛神佛现出金身，立在城市之上。有日常的建筑相比较，神佛更是让人觉得大。这是那些孤立的巨象呈现不出的美感。

或者这么说。乌尔善版《封神》末尾的闻太师还朝，魔家四将大不大？大。但是当他们站在队伍里的时候，大仅仅是一个抽象的感受。直到他们低着头进入城门，和旁边的人类、建筑放一起比较，那种巨大瞬间具象了起来，魔神的头发，盔甲上的纹饰，也突然更为立体。

然后这巨大的观音，又让我觉得很眼熟。这低垂的柳牙眼，这圆脸，这肉手……

绵阳圣水寺的文殊菩萨也是这样的啊！

白瀑寺造像的作者是谁？我没有查到确切且权威的资料。但如此相似且独一家的风格，加上极乐宫内那些黑眼、红漆的造像和圣水寺造像如出一辙，我猜这两座佛寺造像背后的工匠就是同一位，就是那位在圣水寺造像上留下自己姓名、电话的李能胜大师。

然而白瀑寺里不止有新派的造像大师。

如果你是个喜欢仿古的人，会在白瀑寺里经常“眼前一亮”，看到熟悉的东西。

你看，这不是邺城考古博物馆里的那件三狮台思惟菩萨吗！

这不还是邺城考古博物馆里的龙树镂空背屏坐佛五尊像吗？

还有许多佛幢、佛碑、佛塔，全都是各地的名品，大多是北朝文物，少部分隋唐。我是第一次看到有佛寺请了这么多文物复制品，摆在寺内到处都是。这么做，根本做不到吸引游客，散在寺庙各处也不像是供奉，更像是一种审美上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