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月20日,天气预告,晴,微风,最高气温21度,端的是个好天气,今天的行程是从西安到榆林,
买的是早上七点三十三的动车票,到榆林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多,又是漫长的行程,好在座位靠窗,可以像昨天一样在窗户边凝眸,出神,发呆,乃至昏昏欲睡,“不炼金丹不坐禅,饥来吃饭倦来眠”,只要不起身,就影响不到别人。
用百度地图搜了一下,从我住的北大街到火车站也就两公里多点,索性早起,步行过去,权当早锻炼。
退房出门时,还不到六点,西安的时差大概比济南晚一个小时,天还没亮,昨天夜里下了点小雨,地上有些潮湿,空气中有一种尘土味,带着一丝温润。
马路上车辆稀少,城市还没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偶尔过来一辆公交车,车上几乎空无一人,两边的建筑,沉默的肃立着,只有路灯,发着橘黄色的光,给人以温暖和光明。
早点摊子倒是摆了出来,一辆手推车停在街边一隅,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就着一盏昏黄的小灯,正在埋头整理食材,我问有肉夹馍吗?女人说,馍有,肉还没送来,有包子吗?也要等一会,刚蒸上,那有啥现成的?有手抓饼,昨天做好的,一热就可以,还有别的吗?有汉堡,我看着面包中间夹着的那一片薄薄的火腿,以及几片冰冷的生菜叶子,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走到安远门时,看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面灯光明亮,店面洁净,一个小伙子圪蹴在门口吸烟,想到路上要带瓶矿泉水,就进去买了一瓶,无意中看到柜台上正冒着热气的茶鸡蛋,心中一喜,每个一元五,良心价,要了三个,早餐就靠它了。
安远门是西安城正北门,明洪武年间扩建而成,出了北门,是一条东西向高架路,东行几百米便是火车站。西安城的格局和济南类似,都是“北贫南贵”,比如和安远门相对的南门,几乎处于城市的中心,附近有书院路,有碑林博物馆,再往南有大雁塔和大唐芙蓉园,每天游人如织,而北门外最多的则是呼啸而过的大货车。
据说,铁路以北住的大都是以前河南逃荒来的灾民,慢慢成了棚户区,这个有冯小刚的电影《一九四二》为证。遇到年景不好,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山东人习惯于“闯关东”,山西人习惯于“走西口”,而河南人则习惯于沿着陇海铁路,西行前往西安和宝鸡。
但在古代也不尽然,北边也有过高光时刻,因为大明宫就在火车站北不远的地方,离安远门也不过几里路。大明宫给我最大的印象就是体量大,据说有故宫的四五个大,凡尔赛宫的十三个大。五六年前我去参观时,明晃晃的太阳下,广场上空空荡荡,一览无余,视线所及,游客不路三五人,买票去看了被保护起来的遗址,无非是一个大土坑,里面有几个夯土的筑基,据说,这就是大明宫正门丹凤门曾经的立柱。
那天晚上,和西安的几个朋友喝酒,他们问我今天去了哪里?我说去了大明宫,他们有些诧异,问我,好看吗?我说,不好看,就是个大土坑,他们都笑了,大概当地人很少有花钱买票去看这个的,西安的文物古迹太多了,这个实在算不得什么。
出了安远门,拐上往东的路,此时天光大亮,回望安远门,觉出些壮观来,青灰色的城门,城墙,箭楼,俨俨有了古城的风貌。城门洞开,城墙厚重,箭楼巍峨,护城河如一条玉带,笔直的伸展至远方。
在护城河和城墙之间,是一条绿化带,中间有步行道,早起锻炼的人们已经在遛弯了,还有年轻人一身运动装在跑步,这些人真的很有福气,他们何曾想到,脚下的这块土地,就是二千多前前秦皇汉武共同守护的土地,头上的那片蓝天,就是一千多年前,唐明皇与杨贵妃共同守望的那片蓝天,甚至,他们呼吸的空气,也带有大唐盛世的味道。
2、清晨的西安火车站广场,没了往日的人潮汹涌,只有寥寥数名旅客,显得有些落寞和冷清,时代在飞速发展,进入高铁时代,古老逼仄的西安老火车站,和宽敞明亮,高大洁净的高铁站比,显然有些落伍了,这里开行的大都是省内通往榆林和延安方向的动车和快车。
终于可以检票上车了,我蓦然发现,西安的动车居然是绿颜色的,而且其车速也真的和绿皮火车差不了多少,从西安到榆林720公里,火车居然要运行七个小时,和高铁比,这真只能算龟速了。
3、火车开动,窗外是春天里的渭河平原,景色和黄河中下游地区无异,有人家的地方就有烟火,有村庄的地方就有树木,有河流的地方就有桥梁,麦苗青青,杨柳依依,平林漠漠,阡陌交通,这是三秦大地最肥沃的土地,是孕育了西周文明,大秦帝国的所在,也是陈忠实《白鹿原》的诞生地。陕西这块皇天后土自古出文人,陕北的路遥,关中的陈忠实,陕南的贾平凹,分别获得过矛盾文学奖,每一个拿出来都是当代文坛巨人,他们共同构成了陕西作家群,成为了中国文学史上的奇观,
列车运行一个小时后,进入了黄土高原地貌,要想了解这种地貌的形态,必须认识几个关键字,塬,梁,峁。塬是顶部平坦,四周为沟谷切割的平台,塬的面积可以很大,像白鹿原有上百平方公里。梁是长条形的黄土高地,顶部平坦,宽度有限,周边被风雨侵蚀形成一道深沟,有的梁与梁之间看似很近,但要想过去却极为困难,沟深达百米,呈V字形,看着便让人胆寒。峁是孤立的丘陵,顶部浑圆,但面积不大。
大体说来,黄土高原少塬而多峁,一个个峁看似不大,但却密集,无边无际,列车便只能在隧道中穿行,像穿行在高原的腹中。峁上的黄土大多贫瘠,连草都长得稀少,莫说树木。偶尔有块平地,便成为风水宝地,农人种上几垄庄稼,盖上几间房子,十户八户便可能成为一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