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下方就是明德门
2、"圜丘"与"圆丘"规格不同
《新唐书·礼乐志》中是这样记录"圆丘"每层大小的:"依古四成,而成高八尺一寸,下成广二十丈,而五减之,至于五丈,而十有二陛者,圆丘也。"也就是说,"圆丘"是由四个直径依次为20、15、10、5丈的同心圆坛垒叠而成的。
隋唐时期1丈等于现在的2.96米,那么我们就能通过计算得出史书记载的"圆丘"每层直径为:最下层59.2米,往上每层依次为44.4米、29.6米和14.8米,按照现代每层楼高3米,"圆丘"最下层直径竟然有二十层楼那么高!那么,实际考古发现的"圜丘"和记载的一样吗?
北京天坛
考古发现证实,两者的大小有很大出入。经过精密的测量,唐长安城圜丘直径最下层是 52.8米,往上依次为40.5米、28.4米,最上层是20.2米。将"圜丘"和"圆丘"的数据放在一起,我们发现,隋唐文献中的圆丘与唐长安城圜丘的第一和第四两层直径的绝对误差分别达到6.4米与–5.4米,误差最大的第四层相对误差甚至超过了35%。
无论是绝对误差还是相对误差,这个对比结果都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建筑能承受的误差范围,更不要说这可是中国古代最为重要的建筑之一,如此大的误差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思考,是人为损坏了?还是发生地震等自然灾害导致的?
根据考古学家的实地勘测,因遭自然力的侵蚀破坏,在隋唐300余年间曾对唐长安城圜丘进行过多次维修,不过,这些自然破坏及人为的修缮工作都没有对圜丘的大小产生过大的改变。也就是说,圜丘与圆丘的大小确实存在过大的差异。
现今仅存的唐代建筑
二、立体还原唐长安城圜丘1、四层同心圆
刚刚我们说了考古发现的唐长安城圜丘每层直径多大,现在我们来试着还原其在纵向上的高度。由于过去自然和人力的破坏没有对圜丘的规制产生大的影响,因此现在考古发现的规格基本就是最初建造时的状态。
现场考古人员是这样记录的:"唐长安城圜丘的形制基本保存完整。圜丘主体的大致形状,是一个四层的同心圆,每层的高度大体相同,各层基本上呈正圆的形状。"圜丘共有四层,每层都是差不多高的同心圆。
圜丘结构图
2、每层大约高两米
那么每层有多高呢?根据考古发现,"从残存状况推测,圜丘总高最大可达8.12米"。每层大概在两米左右。根据出土的隋唐时期各种用于测量的尺子,可知唐代的1尺,大体在29~31厘米之间,比如1956年出土于河南陕县会兴镇唐墓的一把铜尺,长度就为29厘米。
那么这样算来,每层的高度就是7尺。《新唐书•礼乐志》中记述的圆丘每层"八尺一寸",两者的差距约在15%,这样的误差在建筑上已经是重大失误了,加上之前每层直径的出入,圜丘与圆丘的误差实在太大,不能不让我们追问到底是史书记载出了错,还是记录的其实是另一座祭祀建筑?
圜丘相对于长安城的位置
三、圜丘蕴含的"天圆地方"的宇宙观"天圆地方"是中国古代对宇宙的认识,从阴阳五行学说中衍生出来,逐渐成为历朝历代信奉的世界观,甚至体现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北京的天坛和地坛、北方的四合院等等,都处在这种神秘的宇宙观下。唐长安城的圜丘也是如此。
1、"三圆三方"的宇宙观
中国古代广为流传的对宇宙结构的构想是"七衡六间图",来源于盖天说,"七衡"指的就是七个同心圆,每两个同心圆之间的间隔成为"六间",每"间"有一万九千八百三十三里一百步,夏至时太阳沿最内的圆运行,冬至、春分秋分时太阳沿当中一个圆运行。但唐长安城的圜丘只有四层,俯视来看的话顶多就是"四衡三间",并不符合这种最普遍的"七衡六间",那么其到底体现了怎样的宇宙观?
"七衡六间图"
在北大所藏的秦简《鲁久次问数于陈起》中,提到了一种鲜为人知的说法:"三圆三方模型"。这种模型是由三个同心圆构成的,由于这三个同心圆是通过内接与外切三个正方形彼此嵌套而得到的,因此,按照中国古代数学家"方五斜七"的认识,可得到这三个圆的半径之比为5︰7︰10。三圆三方宇宙模型的中心为天北极,内圆表示夏至日太阳轨道,中圆表示春秋分日太阳轨道,外圆表示冬至日太阳轨道。
根据我们前面提到的每层直径来看,其中内侧的三个同心圆的半径之比,正好是5︰7︰10。这种数据上的精确吻合恰好符合三圆三方模型,我们终于找到了圜丘的天文意义!
2、圜丘的天文意义
那么这"三圆"和"三方"究竟代表什么呢?以唐长安城的圜丘来说,从外向里数第二至四层的三个圆,分别代表了冬至、春秋分和夏至日太阳的运行轨道。而最外层的圆代表什么,"三圆三方"模型却没能为我们解答。
苏州石刻天文图
我们知道,在中国古代的星图画法中,有一种叫做"圆图"。圆图中通常都画出三个同心圆,分别称为内规、中规、外规。其中,中规代表天赤道,或者春秋分日太阳的运动轨道。内规表示恒显圈,恒显圈的半径就是所在地的地理纬度。外规表示恒隐圈,在当地是很难观察到的,因此,可当作所在地可以看见的星空的边界,因此常被古人用来代指宇宙的边界。
在这个模型中,三个同心圆之间的距离恰好为10:7:5,因此,圜丘外圈可以看作古代天文学中的"恒隐圈",也就是宇宙的边界。到了这里,我们就可以勾画出唐长安城圜丘所体现的宇宙观:圜丘的第二、三、四层圆,分别代表冬至、春秋分、夏至日太阳的轨道,而且这三条轨道是用三圆三方的模型构造出的,这些同心圆的半径依次为10、7、5个单位,最外圈就是宇宙的边界。
黄帝陵体现的"天圆地方"理念
四、唐长安城圜丘可能与"圆丘"不是同一个1、两者高度相近
古代皇帝祭祀的建筑大致可分为圆丘和方丘,在隋唐时期的史料记载中是这样的:"高祖受命,欲新制度。乃命国子祭酒辛彦之议定祀典。为圆丘于国之南,太阳门外道东二里。其丘四成,各高八尺一寸。下成广二十丈,再成广十五丈,又三成广十丈,四成广五丈。"隋高祖杨坚称帝后,让国子祭酒辛彦之制定新的皇帝祭祀制度。辛彦之设计了圆丘和方丘两个祭天的礼仪建筑,分别用于夏至日和冬至日。
辛彦之设计了的圆丘也有四层,每层高"八尺一寸",按照1尺29厘米换算,就是7.99米,这和唐长安城圜丘的7.95米几乎吻合。
2、设计理念并不相同
但是,辛彦之设计的圆丘,每层同心圆的直径依次为5、10、15、20丈,这个结果与长安城圜丘有明显的差异,其直径的比率也和上面提到的相去甚远,可见二者的天文观念并不相同。
圜丘的天文意义
古代皇帝用来祭祀的建筑可以说是关乎国计民生,自远古时代便已经出现,直到清朝,一直被认为是王朝的头等大事。届时皇帝将带领众大臣依据礼法,在本朝的国都进行祭祀,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事顺遂。因此,祭祀建筑的设计就显得十分重要,因为这不仅显示了对上天的虔诚,更是一个朝代建筑水平的最高体现,决不可能出现建筑上的误差。古人在修建这些建筑时,是建立在对宇宙的构想之上,代表着建造者的天文观。
因此,隋代辛彦之设计的圆丘,虽然在高度上和唐长安城圜丘基本吻合,但在形制上却有着较大差异,其设计的理念不同,体现的天文观念自然不同,可见二者应该不是同一建筑模型。
北京天坛的祭天仪式
考古发现的唐长安城圜丘,可能不是根据辛彦之的设计建造的。换句话说,唐长安城圜丘至少从数据上,应该不是《旧唐书》或《新唐书》所记录的圆丘,虽然这个圆丘在地理位置上与唐长安城圜丘大致相近。这背后的原因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