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沿着青山湖的丘丘壑壑,我们在青山绿水间穿梭,忽而一个俯冲,来到了青山湖大坝。从大坝再继续上行,越走空气越清爽,仿佛已经走进“白云生处”。不错,这里依旧有人家。身处山腰水上,眺望青山湖水,一转眼,眼前豁然一亮,“青山湖尚古村落”七个鲜红的大字,雕刻于一块巨石之上,令人为之一振。这块巨石,也许就是从老家后山运过来的,它石痕斑驳,历尽沧桑,天然成型。七个行云流水的红字,令它陡然有了生气。
到了,这就到了尚古村落的大门口。一棵巨大的“花树”矗立在石块之后,异常鲜亮夺目。这棵“花树”没有枝丫,没有绿叶,只有满树满树的,硕大的,挤挤挨挨的花!猩红的,鹅黄的,湛蓝的,茄紫的,湖绿的,普兰的,纯白的……各种娇艳的色彩,质朴而热烈。几块随意的小石头散落在地上,可以坐可以蹲,仿佛田坎边的石凳。其后就是满山青翠,山野横绿,松柏林立,直冲云天。一种原味的美,一种原始的美,立刻令你安静下来,柔和起来。
尚古村落的大门口流淌着的,是农家人骨子里的那种淳朴与热情,仿佛要捧出满心满怀的“欢迎”迎接你,令人印象深刻。
走在林荫道上,清风徐徐,满树的绿叶在风中摇曳,沙……沙……那种声音,仿佛季节的奏鸣曲,如诗如歌,令人陶醉。
一旁的高坎身披褐黄色的外衣,其上还有独特的画幅,长长的,甩向前方。原来,这是乡愁文化主题浮雕墙,上面镌刻着一个孩子从出生到成长、从长大到离家的全部过程。短短十几米的路程,就观赏了一个人的人生,令人心中顿生感伤和落寞。
在中国文化中,“孝老爱幼”虽是并列而言,但是,人们往往更倾向于“爱幼”。有人说,中国人的爱是下行的,也就是说,对孩子的爱,总是比对老人的爱多得多。人们对孩子的爱,绝大多数都是倾其所有、全情付出而从不求回报。想想身边的诸多事例,确实如此。此时此刻,面对浮雕墙的最后一幅——一个老父亲独坐于门槛、呆呆地望着孩子离去的背影,我不禁久久沉寂。我们最初都是那个孩子,最后终将成为这个父亲。
二
左弯右拐,我们从一片草坪中的石块路走上了一个山坡。居然到了一个蓬牖茅椽的亭廊边,门帘是沉甸甸的铁链。亭廊前的小广场上,立着两只对望的孔雀塑像,它们蓝绿相间,相互依偎,别有意趣。这里,就是重庆最大的孔雀观赏园了。
我们迫不及待地进了园。里面散养着700余只蓝孔雀,有的在树林下走走停停,有的在树梢上扑腾飞下,有的在两两对啄,有的在默默啄食……它们根本不避让游人,仿佛高贵的公主拖着长长的裙子,在自己的王国里巡游。许多游客与孔雀互动逗趣,喂食、合影、逗引其开屏,玩得不亦乐乎。
仔细看那些蓝孔雀,浑身蓝宝石般的羽毛,锦缎一般光华艳丽,尾巴却又斑斓五彩,仿佛拖着一身五彩的斗篷,亭亭玉立,高贵迷人。它小巧的脑袋上,立着几片羽毛,好像插着一朵翡翠花。它的眼睛圆溜溜的,特别灵气,特别亲切,丝毫不怕人。它扇翅飞翔的时候犹如一朵绮丽的祥云,从眼前飘忽而上,一下子就飞到远处的树枝上去了。
有人拿出艳丽的丝巾逗引孔雀开屏。经过锲而不舍的努力,一只孔雀还真的开屏了!只见它抖抖索索地伸展开美丽的尾羽,把刚才还拖在屁股上的长长的羽毛全都挺直起来,犹如打开了一把碧纱宫扇,霎时间,夺目的尾屏围成了一个圆,既像一把五颜六色的大花伞,又像一块圆形的五彩锦缎。每一根尾羽上的圆形眼斑仿佛一只只睁圆的眼睛,又好像一颗颗珍珠附着其上,反射着大自然的色彩,生动,斑斓,生气勃勃。
大人小孩都兴奋了,围着开屏的孔雀不停地欢呼、拍照。孔雀泰然自若地展示着尾羽,一会儿功夫,就昂首挺胸地走到了另一只孔雀身边,垂下了尾羽,不再理会众人了。
一会儿,人们都转移了目标,奔向门口的管理处。原来,这里居然有孔雀蛋和孔雀羽毛出售。小孩子对孔雀蛋好奇,都小心翼翼地拿着、看着,央求着大人。美女们对羽毛更感兴趣,抽出一两根,放在胸前、脑后,不停地摆着POSE。经过一番挑选、比较,小孩大人都各得其所,满意而去。
在孔雀园里,可以观赏“美”,可以体验“美”,甚至还可以收集“美”,何乐而不为呢?
三
走过樱花大道、路过林间穿越、穿过“云端”,往下走不多远,就被一大片“紫红云”给震惊了。
这是一片粉黛乱子草。从山顶到山腰,从山腰到山脚,纵横山坡,肆虐山野,除了其间的石阶和田坎,每一处角落、每一个旮旯都被一朵朵的“紫红云”给覆盖了、淹没了。这样的气势,这样的狂放,这样的豪爽,是粉黛乱子草给予尚古村落的一片原始之美、野性之美。在乡村里,这样的植物原本很多很多,只要有点种子、给点泥土,它们没多久就会霸占阵地、侵蚀原野。
在尚古村落,粉黛乱子草又一次给我们以震撼,又一次给我们以回忆。
粉黛乱子草的“紫红”仿佛有魔力,自带“洇染”效果,一棵棵的紫红,汇成了一朵朵的紫红,一朵朵的紫红,汇成了一团团的紫红,一团团的紫红,汇成了一片片的紫红……远远望去,仿佛一片紫红溪水,在缓缓流动;又仿佛一片紫红烟云,在脉脉氤氲;更犹如一片紫红雾霰,在慢慢蒸腾。越往远处,越稀薄无痕,模糊了与黄土、与绿树、与蓝天的界限。如果说,尚古村落是一个凤冠霞帔的古装女子,那这一片粉黛乱子草,就算得上她最美的一抹腮红。而且是自制的,天然的,纯美的。
一阵风拂过,这一片紫红云刹那间变了形态。犹如一个豪放的画家,将笔下刚刚画好的这幅画重新启动了重笔,乱七八糟地涂抹起来。风向不一,色彩的方向也不一;风儿乱飞,笔调也乱了起来。画家任由自己的性子,将这一片紫红东一笔西一笔地涂起来。不一会儿,风停了,画家才停歇下来。笔下的画幅已经与之前大为不同,虽然仍是紫红主色调,但是因为狂放的笔触,一下子恣意起来、活泼起来,仿佛一片火烧云横亘在这里,通体紫红,浑身灼热,散发出滚滚的热量与能量。这真是一种神奇的力量!这真是一幅神奇的油画!
人们欢呼雀跃,纷纷奔向这一片紫红色的火烧云海洋。有的在海洋里散步,有的在海洋里拍照,有的在海洋里嬉闹,有的在凉亭中歇脚……有摄影师将一朵紫红云作为前景,拍两个牵手而行的人,他们行走在晕染开的紫红棉花上,微笑着,幸福着。
四
逛累了,就到黄家大院歇一歇吧。
一把把纸绸伞悬挂在院前的石板路上,别有风情。进得院来,这是一户三合院,木质结构,两层穿斗式板壁民居,至今已有110多年的历史,保存完好。
据这户老房子正堂房屋的户主黄明进介绍,这里住过他的祖祖、爷爷、父亲以及他的兄弟和几个儿子等五辈人,分家成7户。黄明进的爷爷是开纸槽作坊的老板,110年前,有一股土匪晚上来抢劫,抬起青杠木撞大门,未撞开。黄家全家老少集中在堂屋一边的楼上。土匪头子从侧门攻入正要进堂屋,被黄明进的爷爷从堂屋另一边的门上枪孔处开枪打死。子弹打穿了土匪头子的脑袋。土匪们进行报复,点燃房屋,结果燃到一半被大雨淋熄。土匪撤退后,黄家将土匪头子埋葬。再后来,土匪再也没来袭击过黄家。
现在,黄家大院的右侧偏房已用作农耕文化展示馆,里面陈列着扁刀、巴棒、铧口、瓦甄、蚕簸、炕笼、簸箕、筲箕、风簸……曾经,它们在许多个普通的渝南人家里发挥着作用,在许多个上了年纪的人的手中霍霍生风,曾经在那个久远的年代里当着家庭的主角。一个时代的印记在它们身上得以体现和蕴藏,农耕文明的气息在它们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和弥漫。
在三合院里逛了一圈,饿了。黄明进大爷招呼着大家,说可以煮汤圆吃。一群人大声叫好。汤圆是在土灶铁锅里煮熟的,盛在一个个土碗里,散发着汩汩的热气和甜糯的浓香,里面搁了一个小瓷勺。大家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真好吃!”“真糯!”“真香!”大家赞不绝口,比吃了山珍海味还开心。
吃过汤圆,我们谢过黄大爷,纷纷往山下走去。童心未泯的,要去玩一玩五彩滑草场;喜欢探幽访古的,要去东汉崖墓看一看;喜欢乡野之趣的,要去荷塘水陂赏一赏……大家兵分几路,各自选择最爱的玩法,继续在尚古村落里徜徉。
不知是谁,在身后唱响了一支歌——
我多想回到家乡
再回到她的身旁
看她的温柔善良
来抚慰我的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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