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福老人题写的“古岩茶遗址”
天祐二年(905年)唐哀帝发布诏书,曰:“……福建一道,远在海隅,尚勤土贡,每年所进橄榄子,颇其劳役往来。本因阍竖,生长欧闽,自为眈爱,率令供进,以为定规。况非荐熟之珍,仍异阙包之礼。虽彰忠荩,无济阙如。每年但供进腊面茶外,不要进橄榄子,永为常例。”朝廷冠冕堂皇讲了一通大道理,不要橄榄子,却仍要腊面茶。福州的腊面茶,茶界一般认为是用鼓山半岩茶,加工而成的一种“团茶”。可谓皇上爱佳茗,不爱橄榄子。
为什么叫“半岩茶”,又称“柏岩茶”?近现代的解释大致为二:一、历史上茶园位于鼓山半山腰,所以叫“半岩茶”;二、因茶树倚岩生长,福州方言“柏”谐音“bó”即附着之意,又称“柏岩茶”。言均似乎有理,只是不知茶名命之何年代,已无从查考;一千多年前唐时福州人讲的方言是否与近现代人一样,也不得而知。《中国茶叶大辞典》有“半岩茶”释题,说是产于武夷山岩中心地带者称“正岩茶”,产于岩山边缘地带者称“半岩茶”。这是对武夷茶说的,鼓山半岩茶也是产于山的边缘地带,是否同理不敢判断。
意想不到的,鼓山半岩茶与唐末五代十国时的闽王王审知,却有着密切的关系。建于唐建中四年(783年)的鼓山“华严寺”,到了唐会昌年间(841—846年)寺毁僧散。后梁开平二年(908年),闽王王审知重建后礼请雪峰寺神晏法师前来住持,尊为国师。乾化五年(915年)改名鼓山白云峰涌泉院。清乾隆《鼓山志》载:“相传闽王创寺时,人有罪谪居于此,使之种茶,以供香积”。王审知与神晏法师交往频繁,互为知己彼此信任。王审知把集中到鼓山种茶的犯人,全数交由涌泉寺僧人负责监管,把收成的茶叶统归寺院所有。僧人不敢怠慢,把种好茶亦作为寺庙里的一件事业,精心培育出茶叶新品种,并扩大种茶面积到鼓岭的茶洋一带,所产的茶命名鼓山半岩茶。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闽北建瓯凤凰山及其周围三十里茶园,最早建成御茶园的也是闽王王审知,因这片茶园地处闽都北部,就命名为北苑御茶园。宋朝建立后,皇家延续经营北苑茶事,发展成为鼎盛时期。由此可见王审知对茶叶生产的重视和功绩,这是另话。
值得一提的,鼓山半岩茶与武夷山岩茶,曾有过互动交集的因缘。据传,武夷山天山观的“大红袍”,早年还是引种自鼓山涌泉寺廨院天心寺的半岩茶。岁月流变,那天我们在涌泉寺廊道一方石碑侧面,则看到刻有清同治年代从武夷山引进茶种的文字。我想,也许有了这种经常的交流,使得福建好茶生产不绝。
普济众生是佛教之要义,涌泉寺有普茶习俗。鼓山设有“茶亭”(“圆通庵”),平时接待来往客人,翁时农有《圆通庵题壁》诗:“苔藓斑斓翠作花,壁间泼墨乱涂鸦。老僧一见如相识,笑折藤枝来煮茶。”到了农历大年三十,涌泉寺更是大规模地开展普茶活动。此习俗由来已久,并传承至今。上个世纪 80 年代,日本有佛教禅门住持,在大年三十率领一班僧众,到涌泉寺观摩普茶法事。普茶习俗已成为鼓山茶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近两年,鼓山发现一个古茶园遗址,在“圣箭堂”茶述之后,我们一行人前往考察。古茶园遗址在舍利窟、芙蓉溪一带,鼓山主峰半山腰海拔 400 多米处。我们在这里见到的是一片开阔的坡地,清代魏杰《吸江兰若废址》诗中有句“一名舍利窟,俗呼笊篱窟。”说的正是古茶园所在山谷的地貌,形似民间竹编的“笊篱”。四周是高耸的松柏树,坡地中有六丛古茶树,从破碎的岩缝中生长而出。这里少有阳光直接照射,纯为天然雨露滋润,生长的茶叶味清色淡而芳香。六丛古茶树经测定已逾百年,虽然历经沧桑,如今依然绿芽芳枝重生,葱郁茂盛勃勃生机。古茶园遗址的发现,即证实半岩茶生产的年代久远,又为鼓山留下一处值得观赏的历史遗迹。
距离古茶园遗址不远的地方,有处比较宽敞的平台,名为“吸江兰若”,也是唐代产茶和制茶的遗址,清朝魏杰《吸江兰若废址》诗中记述的正是这里的事。此处岩壁上有《吸江兰若记》石刻,周边遍植梅树,正前方可望远处的闽江,旖旎风光无限。“吸江兰若”上方“五贤寺”设有茶室,清静幽居,在那里泡上一壸半岩茶,品味其芳香雅韵,感受凉爽山风轻拂,近赏满园繁枝盛梅,远眺闽江碧水星帆,无疑是人生极乐般地享受。
自从唐代鼓山植制半岩茶,其茶史延续绵长,到明清时期发展鼎盛,清末种植面积扩大到凤池、茶洋山、鼓岭等地。民国时期,或许是福州茉莉花茶的兴起,鼓山半岩茶逐渐衰落。如今,涌泉寺生产有半岩茶,我们可以在鼓山喝水岩以东的山路、弥勒院遗址等梯田上,看到分布种植有近 40 亩茶园。鼓山半岩茶虽然量少,市面上难以见到,但茶香馥郁依然如故!
选自《炎黄纵横》2017年5月刊 图片来源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署名或删除,由福地炎黄(ID:fudiyanhuang)整理出品,转载请注明出处,盗用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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