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浙江丽水景宁畲族自治县大均乡泉岱村，天朗气清。
村里的观景平台所在地，原是一处破旧的民居，地处大均乡的最高点，视野开阔。朝正东方向眺望，一片被称为“畲乡之窗”的古村落正安然躺在绿水青山的环抱中。晴朗无云的夜晚，在这里一抬头便能看见闪烁的星空。本月底，这里将被改造成星空无人机研学基地。
今年6月18日，大均乡发布数字化精品研学基地gep评估报告。这是该乡继2019年发布全国首份以乡镇为单位的gep（生态系统生产总值）核算报告后，发布的全国首份针对具体产业项目落地区域的gep核算报告。报告显示，包括泉岱星空无人机研学基地、伏叶数字化农业观光体验园等点位在内的研学项目落地区域gep核算结果约为4503.39万元。
“无价”的绿水青山可以转化成“有价”的生态账本，gep核算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如何用好gep，将生态优势合理有序地变成经济价值，仍需探索。
治水的功绩
2019年初，丽水成为全国首个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城市，gep开始成为与gdp并行的衡量区域发展的动态指标。同样是在2019年，南京市高淳区也启动探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工作。其间，相关人员曾多次前往丽水调研考察实践经验。次年8月，高淳完成全区2019年gep核算分析报告。“对高淳来说，gep核算很重要的作用是完成对全区的生态摸底，同时检验‘生态立县’的工作成果。”高淳区生态环境局副局长王咏峰告诉记者，2019年高淳gep为1575.71亿元，是2019年全区gdp的3.4倍左右，相当于人均生态资源的占有价值约为34.2万元。
王咏峰所说的“工作”，主要是治水。高淳水网密布，水域面积占到总面积三分之一，近年来为治水花了大力气。过去3年，仅阳江镇“砸”在水里的钱就累计超过4亿元。2019年，高淳启动固城湖退圩还湖工程，总投资约30亿元，通过清淤、增设生态修复带等措施，使固城湖逐步恢复水清岸绿。预计项目结束后，固城湖水量相当于增加4.5个玄武湖，面积相当于增加1个西湖。gep核算肯定了高淳治水的功绩。根据核算报告，得益于水环境对气候的维持调节作用，高淳生态调节服务价值达到1267.52亿元，约占当地gep总量的80%。
“网红”小黑板
在王咏峰看来，在为绿水青山“明码标价”后，可以清晰地发现好生态带来的“生态溢价”。
去年，高淳各街镇曾对区域居民“生态溢价”的支付意愿进行问卷调查。其中，东坝街道发放了240份问卷，得到的平均数值是每个月22.88元。在问卷填写过程中，街道工作人员会向调查对象解释原因，但有不少人拒绝填报数字。此前，有研究人员曾对类似问题进行过实证研究，得出的结论是：为减少空气质量劣于国家二级标准的天数，我国城市居民平均愿意支付353.41元/年。
这个数字与大均乡宿叶民宿的“生态溢价”接近。在这家民宿进门处的小黑板上，房价一栏中生态产品价值被着重标注。其中，最低一间房的生态产品价值定价为350元。民宿老板吴聪告诉记者，2019年，大均乡发布全国首份以乡镇为单位的gep核算报告后，有人指点他在民宿定价中附加生态产品价值，价格可参照核算报告的相关数据。起初，他有些犹豫。“没想到尝试后效果不错，向客人解释大多数人都表示理解，还都觉得挺新奇。”吴聪说，小黑板一度成了小有名气的“网红”打卡点，带动了民宿生意。
如今，宿叶民宿已成为“丽水山居”区域公共品牌的典型代表，实现生态产品“明码标价”。不仅如此，丽水发改委生态经济处处长蔡秦告诉记者，为提升地方产品的“生态附加值”，拓宽生态资源产品化、产业化变现渠道，丽水还推出了区域农业公用品牌“丽水山耕”。目前，“丽水山耕”已整合629家优质农产品生产主体，绿色生态产品溢价达到30%，最高溢价达到10倍，去年全市323个生态农产品年销售额达108亿元。
愿意支付生态溢价的还有企业。近10年前，因为水源洁净、空气清新，德国肖特、国镜药业等一批环境敏感型企业相继迁移至龙泉、缙云等地，至今仍被丽水人津津乐道。去年，缙云县大洋镇800亩山地的水土空气“卖”了百万元，又成了当地的大新闻。彼时，国家电投集团投资1.7亿元，在缙云县大洋镇大平山建设光伏发电“农光互补”项目。双方签订的协议中，首次出现了“企业购买生态产品”条款——企业支付279.28万元，用于购买项目所在区域的调节服务类gep。
值2500万元的水
“过去，我们只能说这里环境好，但到底有多好、好在哪儿却往往说不上来。”在大均乡党委书记王伟啸看来，gep核算报告的作用正在于此——用量化的方式让人们知道生态环境究竟好在哪儿，进而合理有序转化成经济价值。
在大均乡，有一种说法，说的是大均乡的水“至少值2500万元”。从2016年开始，陆续有专业人员自发来到大均乡开展水域救援训练。因为大均乡的水质好，常年保持在ⅰ类水，队员们调侃自己“在矿泉水里游泳”。2019年，大均乡进行gep核算，发现除了矿泉水般的水质，丰富的水流形态也是大均乡的优势。“大均乡内有12种急流，是天然的水域救援训练场地。”王伟啸说，当年云南昭通为打造符合国际救援标准的水域训练基地，仅建设人工模拟河道方面投入就超过2500万元，“相当于大自然为我们省下了这么多资金。”
虽然是句玩笑话，但对大均乡来说，gep的确给他们指引了一条新的致富道路。王伟啸表示，发现优势后，他们以专业水域救援培训为切入点，向警务培训、少儿培训以及互动体验等方面拓展延伸，同时建成了水域救援科普博物馆、水域游乐等项目。王伟啸预计，今年水上项目产业可为大均乡带来超过1200万元的直接经济效益。
除此之外，王伟啸还有新的想法。上个月，大均乡发布了数字化精品研学首批课程，期待将乡里的水域、森林和星空等生态资源串点成线。这款3天2晚定价为1980元的研学产品，首期20个名额迅速售罄。王伟啸表示，会继续保护和深挖生态价值，下一步将以研学产业为抓手，探索产业链向上游研学教具制造业延伸、向下游研学课程研发中心延伸的可能性。
研学产业只是探索的一个方向，更重要的是以生态产品价值作为生产要素参与到合作企业的利润分配。换句话说，就是以生态入股，促进集体经济创收。
这样的尝试已有先例。早在2009年，丽水遂昌县大柘镇大田村就把集体统管山林以入股的方式参与当地新开发的森林温泉项目，让村里人第一次感受到生态红利。2013年，大田村兴起了农家乐，村里人吃上“旅游饭”，“卖风景”的大田村由此脱颖而出，在2019年成为全国首个gep核算村级试点。
有了gep核算，生态资源“变现”有了更精准的标准。今年6月，大均乡发布了针对研学项目落地区域的gep核算报告。“我们在招商过程中就量化了合作的价值基础。虽然不一定完全参照4500万元的生态价值入股，但科学的gep核算报告确保了生态价值评估的可信度，也提升了政府在招商引资中的议价能力。”王伟啸表示，后续生态入股的分红将完全交给项目所在地的村集体，以保障项目的持续运营和发展。
gep并非万能解药
从某种程度上看，gep可能是相对落后地区谋求发展的新起点。
蔡秦认为，gep的核算为“绿水青山”转化成“金山银山”搭建了一座桥梁，但两者的转化依赖于整个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机制。其中，拓宽产业化实现路径是重点。今年4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意见》中提出：依托洁净水源、清洁空气、适宜气候等自然本底条件，适度发展数字经济、洁净医药、电子元器件等环境敏感型产业，推动生态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
在遂昌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