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建的“面子”和“里子”

文：李竹，东南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

乡建的“灵丹妙药”

不知何时，乡村成为了一个时髦的话题，伴随着资本和资源的涌入，乡野变成了“蓝海”，一时间“逃离城市”、“诗和远方”这些热搜词纷纷占据媒体头条。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建筑师的声音：“走，到乡下盖房子去!”一时间百花齐放，涌现出很多优秀的设计作品，有的成为乡村活力的激发器、有的甚至成了乡村旅游的目的地，它们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乡村的知名度。

但仔细一想，大众的关注视角往往以城市人居多，而村里人呢?事实上，真正逃离的是他们，因为就业、医疗、教育等资源向城市和城镇的聚集，村里的年青人几乎全部都“逃离”了他们生长的土地，只剩下空巢的老人和小孩，名曰“留守”。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乡村?”“乡村如何复兴”……大家的反思和探讨也随之而热烈。用盖房子来提振乡村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时常还成为“灵丹妙药”，在上一轮的乡建中，兵营式的“农民新村”还历历在目，这种照搬城市里统一规划的自上而下的设计思路，虽然在短时间内使村民的居住条件得到了改善，但是由于不考虑与原有村落融合、不考虑当地的地理气候条件和历史人文风情，最终导致了“千村一面”的出现。于是“复古”、“仿古”之风又开始盛行，将整村征收下来后全部拆掉、然后新建一个个“汉村”、“唐村”、“宋村”、“民国村”……但倘若只是采用这种简单的置换方式，将城里的购物消费生活填进来，那乡建依旧是停留在房地产的概念，催生出另一种形式的“千村一面”。究其原因，乡村是因人而鲜活，失去了原住民，乡村就仅仅是个空壳。

▲农村大量出现的兵营式的布局

乡村的出路在产业，

但这不是建筑能解决的问题

在中国，经济发展离不开市场和政策两方面的因素，乡村也是如此。但凡是比较成功的乡建案例，其背后都有市场和政策的利好推动，而那些不在“轨道”上的村落会慢慢的消失。在现代媒介的传播和演绎的过程中，往往偏重“诗和情怀”，回避掉了那些看似“苟且”的事物发展规律。李巷村这个地方恰好就占据了市场和政策的两大利好，坦率的讲这跟建筑关系不大，在设计团队介入之前，格局就已经成型，我们只是梳理和充分利用了这些优势条件。

李巷地处“宁杭生态经济走廊”的溧水界内，属于靠近山地的平原地区。在决定乡村发展后劲的两大要素——产业和位置上，李巷的确有着自己的优势。首先是产业，作为南京周边著名的两莓(蓝莓、黑莓)产业基地，每年一度的蓝莓节已经小有名气，村里也有不少的种植户。加上稻田风光、四面环山的自然条件，李巷所在的石头寨村吸引了众多的游客前来采摘休闲观光。而李巷所在的白马镇，临近宁杭高速，处于南京“1小时都市出行圈”内，这一点十分重要，受惠于长三角地区的旺盛消费力，有利于带动乡村的“都市圈周末经济”。

更重要的一点在于李巷特有的旅游资源——红色旅游。这里曾是苏南重要的新四军根据地，有着“苏南小延安”之称。村中至今仍保留着多处革命领袖的旧居，村中很多当年亲历抗战斗争的少年如今已是迟暮之年的老人，“抢救革命遗迹”的任务迫在眉睫。产业旅游+红色旅游+生态休闲游的多重叠加效应，使得李巷村的游客集散与配套服务的供求关系日益凸显。正是这样的背景下，在不久前江苏省启动的“特色田园乡村”第一批建设试点中，溧水李巷村榜上有名。

▲李巷祠堂为当年新四军旅部旧址

▲村中老人提起祖辈带有一种自豪感

2016年，由南京城理人规划设计有限公司、东南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ATA工作室、南京嘉顿水木生态景观有限公司组成的联合设计团队，获得了李巷改造的设计权。设计团队将策划、规划、建筑、景观整合到一个设计平台上运作，大家运用各自的专业进行学科交叉、通力协作，为李巷“量体裁衣”。

▲设计团队踏勘合影

李巷旧貌

李巷村被田园环抱，田园之外就是环山，山中有潭，潭水顺溪而下汇成小河，河水流经稻田和村庄，形成池塘，俨然一幅山岗环绕的田园乡村风景画卷。也因其便于隐蔽、瞭望和转移的地理优势，这里成为了抗战时期新四军苏南地区的首脑指挥中心。

▲李巷的地理位置三面环山

▲李巷印象：山——田——村

▲山中清潭

▲稻田池塘

从村落肌理上看，李巷与南京周边其他村落如出一辙，村中道路现状主要是由3个并联的“口”字型村路组成，其间家家户户的院落紧紧相连，院中有菜地、鸡舍，院子和村路之间依靠小巷连接。村中新老建筑参差不齐，老建筑为硬山坡屋顶的砖木结构，墙体是传统空斗墙砌法，柱子和屋架为木结构，房屋往往留有不同时期改造的痕迹。跟其他乡村一样，村民通常会在自家宅基地上翻建新房，这些新房以2层高的砖混结构建筑居多，外立面为面砖。

▲李巷肌理

▲保存较好的民居

▲翻建后的新房

由于靠近城市，李巷的空心化尤为明显。青壮年绝大部分都前往城市打工或居住，村中只剩下老人和小孩。在前期调研的时候，这个村子大白天都是一片死寂，偶闻滑过田园的风声和深院里的犬吠，下午3点，从穿梭于各村的校车上下来三两个背书包的小学生，带给这村子片刻的生机，但转瞬又消失在巷陌间。我经常和这些留守的老人们攀谈，聊到他们留在村里的原因，回答各不相同：有的是孤寡一人;有的儿子们在赡养老人上相互推诿;还有的不适应城市的生活或不习惯跟晚辈相处。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村子让他们感觉到熟悉、自在，家里有田地，村上有医疗室，镇上有市场，自给自足是没有问题的。

▲村镇校车接送、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

有人说，“当前农村的亲情关系，很大程度是靠老一辈建立的关系维系着。如果老一辈都不在世了，新一辈的联系也就慢慢断了。”一开始我觉得这话有可能过分悲观，但有一次跑现场的经历让我感触深刻，那次是村中一位老人过世了，原本寂静的村中忽然人声鼎沸，多了很多陌生的、年轻的面孔，亲朋好友、家族子孙都来吊唁，喧嚣之后又人去楼空，这让我更加体会到乡村的内在核心其实是人。

▲乡情的凝聚力

建筑村落化

为外来的游客提供配套服务设施，这并不是新鲜的事物，集中修建1栋建筑最能高效的解决问题。但这样做会面临两大难题，首先土地问题解决不了，耕地是被保护的;其次村子似乎被摆放在另一旁，并未参与到改变的进程当中来。那么就把这些配套功能分散到村子当中去，把“建筑村落化呢”?”这个观点得到了设计团队的认可。

既然是做村子，我们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发力过猛”，通俗地讲，就是不能拿着单体建筑的“创作欲望”平铺到村里的每一栋房子上去，那样的村落形态肯定是一种群魔乱舞的样子。相反，建筑师应该试着将“设计”隐藏起来，原因有二：其一，因为村子本身并不是旅游的目的地，它只是产业和全域旅游的集散地，因此“看房子”并不是设计的初衷;其二，夺目的建筑形式固然能在短期内聚集较高的关注度，但容易使人带着猎奇的心态来观光，而猎奇心诱发的行为往往不具备可持续性。“在一百万人来一次和一万人来一百次之间，更倾向于后者”——这是规划设计团队在设计讨论中不断强调、也是我们一直秉持的观点。

▲“新建建筑村落化”

乡村的“里子”

第一步，首先是要解决交通、水利、电力、排污等这些市政基础问题。比如整治河道和修建水坝等水利设施，将泄洪河渠与村中沟渠、池塘的水系分离开来，彻底解决村中的水涝问题;又比如铺设污水管网，将污水引入集中的污水处理池，避免排入雨水系统。必须肯定政府在调动各方力量中的优势，协调、督促各相关部门对此进行了及时、高效的解决。

▲环村水利设施的整治

▲各种管线的铺设

其中有一个小细节我记忆犹新，在村子与外部乡路的交通连接问题上，一开始，规划设计团队为了形成完整的游客进村路线，建议乡道从远离村落的北段通行，对于游人来讲这样有利于形成从村口祠堂——田地——村落的空间序列。但交通规划部门则建议乡道紧贴村边通行，理由是这样更有利于村民的公共交通出行。经过大家讨论，设计团队选择尊重交通部门的建议，虽然这样会让道路将空间割裂开来，但是乡建就是这样，它并非设计师的自说自话，更不是与乡村格格不入的强势，乡村设计要接地气!

▲乡道与进村方式的调整

第二步，在哪里进行改造?基于“乡村，必须首先是村民的乡村”的理念，最终改造设计的范围被限制在村落总面积的不到1/4左右。在选址问题上，经过团队的探讨，决定放弃了施工条件最为便利、最容易出效果的“面子”部分——沿村路两侧的房子的改造，虽然那些房子拥有观赏田园风光的视野。转而将改造的重点投向村子最不容易触及到的核心区，那里才是村落的“里子”，也是村落的“死角空间”，而改造这些消极地带，从中间连接起了两端的村路，彻底疏通了村子的经脉。直白地讲，就是把最难啃的骨头啃掉，把相对“肥”的肉留给村民。

▲打通村落的“任督二脉”

第三步，建筑怎样排布?怎样在设计中体现出乡村建筑群落那种自然生长的气息?经过反复尝试，建筑师团队决定在建筑的布局上依托原有宅基地做“加减法”。为了将相关功能散播到村落中去，我们插入了游客问询服务点、红色餐饮、青年旅社、溧水人民抗日斗争纪念馆、红色旧居、文创旅游等功能。

▲改造设计图

转角有人家

“肌理”，这是设计师再熟悉不过的台词，乡村的“肌理”容易模仿和复制吗?我觉得很难。因为那是在历史长河中、历经数代人的生产和生活沉积而成，这其中。有村巷的空间秩序、有村民间产权的界限、甚至还有家族内部财产的分割，如果把村落竖起来，给人感觉就像就是一块历经岁月挤压的岩层——错落而紧密，但这就是真实的乡村。

▲原始的李巷肌理

基于上述认识，设计团队决定把此次改造定义为，依托现有宅基地的改扩建，就如同村民的自建一样。这样做的好处有二，其一：新建筑和原有房子体量一致，院、巷的空间尺度基本维持不变;其二：此次改造，政府实施的是房屋征收政策，一旦过程受阻，不至于让设计“全盘覆灭”。经过对现场反复踏勘，设计团队在原本杂乱而消极的民宅后院之间，“扒”出一条穿梭各家的“村巷”。乡村的空间本身就非常丰富，我们只是利用村落空间中自然的转折、收放，顺势做了一些“加减法”，“图底关系”就立马呈现出来了。这个“适度而积极”的方案得到了各方的一致赞成，项目很快便进入到了施工图设计阶段。但我隐约有种感觉，这事儿不会那么顺利。

▲李巷改造规划总平面

▲设计构想鸟瞰图

▲青年旅社内庭园构想图

▲红色旧居的改造构想图

▲院巷的改造构想图

果然，当我们施工图设计完成即将开始施工的时候，却被告知不少村民的房子没有被征收下来，原因各不相同：有的是老人在村里住惯了，家里并不缺钱，只图个安逸清闲的生活;有的是住不惯镇上提供的安置房，而在村里自给自足、悠闲自在;还有的看见村里“搞开发了”，希望留下做生意赚钱。不管怎样，设计条件变动挺大，赶紧翻开图纸来核对，还好之前的预判起了作用，设计中主要的空间格局依旧保留，只需要做些适当的调整。但相比设计改动少，让人感到最欣慰的，还是决策层的应对——“如果村民不想走，就请他们留下，这是好事!”当时我心里一暖，这句话很好的描述了这次乡建的目的，并不是对乡村进行置换，也不是在乡村搞房地产，而是为了将乡村的灵魂——人，重新唤回到他们的土地上。

我们的调整顺应了这种目的性，更何况田园村落原有宁静和淳朴感本就是我们希望保留的，而这种感觉的营造离不开村民。新的服务功能要融入村落，就如同新器官移植移植进肌体，必须要经脉相通。一方面，使乡村的“原汁原味”渗进来;另一方面，也有利于新的“血液”输入乡村、惠及乡民。因此调整后的院巷空间并不是封闭的，不时会有村民居住的房子出现，这种“转角有人家”的模式，有利于村民的日常生活渗透和影响这些村里的“新器官”。

▲最终改造的范围

▲改造后的村巷肌理

改造后的村巷肌理

▲改造后的村巷肌理

▲由祠堂穿过田野进入乡村

▲进村游线

建筑的“里子”

如果注意观察就会发现，当下中国很多乡村，不论当地历史上建筑特色如何，村民在自家宅基地上翻建的新房，几乎都长一个样。以李巷为例，村民新建的自宅多为2层，外墙是面砖，楼板是预制板，还有一个琉璃瓦的坡屋顶作为储藏阁楼。一楼是客厅、厨房、餐厅，二楼是卧室。造成这样种局面的原因很多，我认为其中重要的一点，是在有限的资金和技术力量下，村民自发找到的改善居住条件的经济适用的方式。

▲村民自建新房

的确，村民的老房子在漫长的岁月磨砺中早已破旧不堪：地面潮湿、木屋架摇摇欲坠、屋面漏雨、墙体倾斜破损、窗户小采光差、气密性差、保温隔热差……这些都是很棘手的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这样的老房子即使保留下来了也无法使用。这在以往的乡村改造中往往被忽略，为什么?第一、因为看不到，这是“里子”。而作为“面子”的外观，往往得到重点关照，整齐划一的涂脂抹粉很轻易就能改变了旧的模样，效果立竿见影;第二、如果每栋房子量身定做的去改造设计，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

乡村建筑的“里子”

但在这次李巷的建筑改造中，我们尝试着反过来：老旧的“面子”不仅不掩盖，还要作为特点展示出来，主要精力则放在做“里子”上。作为建筑师，这无疑是给自己增加了极大的难度。

1、最美、同时也无法复制的，是时间的痕迹

为什么说乡村民居无法复制，因为建造者、建造的年代和环境早已时过境迁。经过时间的调和、岁月的洗礼，每一块墙砖、每一块剥落的抹灰、每一抹青苔，都留有岁月的痕迹，一旦拆掉就再也无法复原，并不仅仅是因为复建的工作量巨大，更是因为隐藏在那些“补丁墙”背后的时间感，是压根儿就无法复制的。

无法复制的乡村“表情”

如果不能模仿和复制，那至少可以把它“封存”。因此建筑设计团队决定，即使再破再旧的墙面，也要想办法保留、加固和修补，以此作为村庄的记忆展示给大家。

改造前后对比

2、“里子”——适合多种功能的毛坯房

中国即将迎来“品质消费”的时代，乡村也不例外。要想吸引人来，仅仅在外观上下功夫是不够的。如果仔细去分析就会发现，人们想体验的乡村其实并不是当下这个真实的乡村，而是一个融合了记忆和憧憬的乌托邦，因此建筑的“里子”是未来决定品质的关键。

经过反复比对和论证，我们为改造设计一个“脱胎换骨”的过程：保留外墙揭瓦落架——新建柱基墙基——加固原有墙体——新建柱子和屋架——铺设屋面防水、保温——内砌带保温的新墙体——地面防水、保温处理——内墙面粉刷——毛坯交付。为了解决老房子的采光问题，我们在屋顶增设了木椽子遮阳格栅的玻璃采光带;为了解决地面潮湿的问题，我们在地面铺设了防水层和保温层;为了解决老房子的气密性和保温性，我们在老窗内增设了仿木铝合金中空Low-E玻璃窗，墙面和屋面都加设有保温层。每栋建筑配置强电箱、给排水位置、电信接入箱，为后续使用提供必要条件。在乡村改造极为重要的消防安全问题上，我们设置了地下消防水池、泵房，高位消防水塔，每栋建筑都设有消防灭火设施，安装防雷装置。总而言之，既然是做“里子”，就得把人的安全感、舒适感放在首位。

木结构毛坯房改造过程

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毛坯房

毛坯房看见的风景

水吧——毛坯房业态

文创店——毛坯房功能

主题书店——毛坯房功能

情景照相馆——毛坯房功能

旧居展陈——毛坯房功能

纪念馆——祠堂功能

3、村口

此村口并非村民日常走的村口，而是新增的一处为游客进村的服务点。它的主要功能包含了问询、讲解、租赁、医疗服务、茶饮、卫生间等功能，也肩负着村落带给外地人的第一印象。设计团队摒弃了通常入口建筑瞩目的、标志性的特点，转而以院落的形象示人。跨过小桥，进入一个“晒谷场”，就算是到了李巷了，乡村的开启就是这么的“平淡”。

“村口”鸟瞰

村头的几棵不那么大的树得以保留

从水塘看入口建筑

不同功能用房之间的木连廊

茶吧

内景

游客喜爱的合影场所

4、大空间

游客集散往往需要一些诸如团队餐饮这类的大空间，但这就与乡村里的小尺度建筑形态产生了矛盾。经过实地多角度论证，我们特地选择了在两栋2层建筑之间的院子中，“塞”入了一个钢结构的玻璃房，通高的玻璃幕墙将村落的建筑映入室内，而残垣断壁的室内布景，使人仿佛置身于农村生产的玻璃大棚中。这个空间的分解处理手法，使得看似不大的地方，能容纳500人的同时就餐，既能满足游客的需求、老乡们的宴席，还能作为红色教育学习班的食堂。

大空间的“藏”

大空间的“挡”

大空间的“透”

残墙

以村落为背景

大空间在小体量中的实现

5、制高点

村中原来并没有制高点，可以说江苏地区的农村都没有。我们从未来游客的体验感出发，在设计中加入了一处名为“瞭望塔”的构筑物，顾名思义，有战时瞭望放哨之意。瞭望塔位于院巷空间的转折处，通过看台、楼梯的设置强化了院巷空间的转折和迂回。塔身采用钢结构建造，环绕而上的楼梯被碳化木篱笆包裹着，形式有点类似于民间灯笼的造型，“灯笼”上的开口顺着游人拾阶而上，面向不同的村落朝向，最后来到一个高于屋顶、又在树梢之下的平台，平台不大，只容纳4~5人，可端坐静思、可俯视村落、可远眺田野远山。此登塔过程使游人获得了独特的视觉体验，同时也为周边居民创造了价值。

位于院巷转折处的瞭望塔

狭缝转折体现村巷的特征

瞭望塔处于民宅之间的“阴角空间”

瞭望塔高出屋面、低于树梢

底部台地起伏

塔身与看台

看台倚靠村史馆的二楼

看台与露天电影院

瞭望塔的不同开口对应着不同的景致

塔顶

塔顶视野

从塔顶俯视院巷

城市人想象中的乡村角度

6、用技术“反哺”乡村

换个角度来看，随着农业、畜牧业向集约化、规模化和机械化的方向发展，乡村正在经历产业升级。那么建筑师能为乡村带来什么实质的东西，我想其中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适宜的建造技术提升。在李巷的改造中，除了前面提到的墙体的防水、保温、消防、电力通讯、排污等技术措施之外，在主体结构上，我们运用钢框架的结构方式，既是对旧建筑木屋架形式的呼应，也是适度的将一些成熟的工业化建造技术引入乡村的有益尝试。不可否认，曾经在乡村盖房子很常见的木工师傅，现在是越来越难找了，我在李巷施工现场看到的木工师傅通常都在五、六十岁的年纪了，而且他们也没有徒弟，这也是整个中国建筑业面临的困境，对年青一代的吸引力越来越弱，逼迫整个建筑产业的技术升级，因此我们不能把乡野和工业化简单的对立起来，利用适度的工业化技术来“反哺”乡村，不失为一条乡建的路子。

越来越“珍稀”的木工师傅

▲小型吊车+钢结构的形式是对乡村建造形式的探索

村民后来怎样了

正是因为在设计中采用了“转角有人家”的策略，老乡们在“开村”之后，纷纷把室内的生活延续到这条新生的“村巷”中来，或闲坐唠嗑、或端碗吃饭、或摆摊叫卖，就如同他们以往的生活习惯那样。

“钟国楚旧居”的老奶奶搬到了同村的姊妹家居住，还像往常一样生活在村里。“江渭清旧居”的老伯依旧居住在村中另一套住房内，并且作为农民工参与了改造的施工，项目竣工后，他又为村中其他居民盖房屋，继续活跃在村里。“地下交通站”院子里的老两口，打算为他家两个女儿谋一个现场讲解员的职位。

▲钟国楚旧居原住户的老奶奶

▲江渭清旧居原住户的老伯

▲地下交通站旧址院子内的老两口

村口不愿被征收的两家，一家摆起了小摊，另一家则模仿我们设计的的样子，对自家的房子进行改造，打算经营成饭馆。村中唯一的超市的经营者，算是对商机最敏锐的人，迅速的联合家里的兄弟姊妹，将生意扩大到餐饮、蓝莓产品销售等领域，开始接团队生意，并且经常向我们设计团队请教，如何改造他家的房子才更能吸引人气。“春江水暖鸭先知”，从新一轮的村民自发建设中可以看出，村庄对这个即将开始运作的事物，似乎已经有所反应。

▲村民自发的改造也开始注重“原生态”

关于项目完成度

工作室一直致力于项目的完成度，从方案设计、到施工图设计、再到施工建成一直锲而不舍，在可控的范围内，实现相对高的完成度。受限于农村的实际条件，乡村建设不容易做到像城市建设那般的缜密，但这多变性和不确定感恰恰也是乡村区别于城市的魅力所在。而这相对的完成度则需要设计者从一开始对项目复杂程度的预判、到采用合理的设计思路、到可行的施工方式、再到施工现场问题的解决这一全过程的服务，考验着设计者的智慧与毅力。

如同这工地上的“家常便饭”，乡村就是这样“粗糙”而“鲜活”

目前在乡村做设计，图纸表达只能承担部分的设计意图

当然，一个好的建筑设计要落成，离不开高水平的决策者和高效率的执行机构，乡建更是如此。看似随意、不确定性的背后，更需要相关执行部门的组织、协调、落实工作，所以必须为这些项目背后默默付出的辛勤工作者点赞。

写在最后

建筑师能为乡村带来什么——为村民提高生活质量?帮助当地提升形象?为城市人找寻田园梦?自我价值的实现?……这些可能都有，建筑师身处在当下这个社会的转型阶段，很多时候也是一边探索一边前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恰好印证了乡村的活力和市场的潜力。回想起这次在李巷的乡建设计，能给乡村带来什么?能为村民做点什么?他们或许不在这儿居住了、子女不在这儿上学了，但是否还可以回到自家的土地上来工作，甚至是创业?若能如此，我们就很知足了!春天来了，田野里、村道旁、枝头上，都露出了点点新绿，我们也期待着李巷的苏醒。

项目名称：南京溧水李巷村老建筑改造

项目地点：南京市溧水区白马镇李巷村

面积：约6000平方米(实施面积)

业主：南京溧水商贸旅游集团有限公司

建筑设计单位：东南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

建筑设计项目负责人：李竹

建筑方案设计：李竹、王嘉峻、吴威、杨梓轩、戴薇薇、韩青、陈蕾(实习)、李晨(实习)

建筑施工图设计：建筑技术与艺术(ATA)工作室

室内设计：室内设计所

结构、机电设计：翌构工作室、综合五所

规划设计单位：南京城理人规划设计有限公司

景观设计单位：南京嘉顿水木生态景观设计有限公司

项目策划单位：南京界维旅游发展有限公司

设计时间：2016年

竣工时间：2017年

主创建筑师

李竹

2001级重庆建筑大学(现重庆大学)建筑学硕士

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

东南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

建筑技术与艺术(ATA)工作室负责人、设计主持

注：以上来源东大设计ATA(ID：ddsj_ata)。文章将刊登于《建筑技艺》2018年第5期，敬请关注。

责编：张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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