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年夜饭是吃饺子还是吃火锅,不管吃了年夜饭是看春晚还是打麻将,每到岁末,总是要过年的。“过年”对四川人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或者说,四川的年味,有着特殊的意义。
我们今天的春节,起源于汉武帝召集民间天文学家对历法的一次修订。来自四川阆中的天文学家落下闳,提出八十一分律历,奠定了今天沿用的年月日划分形式,确定了闰年闰月规则,将二十四节气编入历法,并将每年的第一天定为元旦,由此诞生了春节。
春节的时间确定于西汉,春节的命名确定于百多年前,但“年”却是古已有之。
作为最早的农耕民族,华夏先民在旧石器时代,就已经形成了一条丰富的“农业产业链”,他们不但种植主粮,还种植蔬菜瓜果。如此复杂的农业活动,使得人们整年奔忙难得空闲,于是在完成“秋收冬藏”之后,精神彻底放松下来,内心里就迫切的想要搞点什么活动乐呵乐呵。
图片来源|熠朝Zavier
这种集体情绪,催生了丰收庆祝活动,随后又发展成了庆祝丰收、奖励先进、总结经验教训、展望来年生产的“年会”。其实我们过的年,在老祖宗那时候,就是一场年会活动,还由此诞生了“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的说法,过年和防御侵略同等重要。
由于生产条件所限,来年丰收与否,还需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于是华夏先民的“年会”加入了对上天打报告的环节:祭天。这种祭天情结一直流传下来,如今四川农村的一些地方,除夕年夜饭都是要先祭天再祭祖宗,最后才是一家人上桌吃席。
图片来源|熠朝Zavier
通过祭天活动对老天爷打了申请报告,就要看老天爷的回复批示,于是大伙儿都养成了观测天象解读天象的习惯。由此引发了一个问题:到处都是民间天文学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但扰乱了生产生活,还都集体变成神棍,通过解读天象扰乱人心。
面对这一乱象,颛顼帝进行了一次大改革:绝地天通。
这次改革,将观测天象解读天象的权力收归“中央”所有,民间天文学家不准再乱弹琴,尤其是各方诸侯,不准通过擅自解读天象搞事情。
这项改革统一了人们的信仰,被称为人类历史上第一场宗教改革。其实,它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场天文历法改革。
“绝地天通”改革,产生了由“中央”供养的专职天文工作人员,并由此展开了广泛的天文观测活动。长期的天文观测,逐渐修正了人们对天象的错误认知,并形成了一整套观测天象的方法和解读天象的规则。这些经验被后人总结为“天圆地方”。
没错,“天圆地方”并非古人对世界的认知结论,而是古人用来认知世界的数学模型。它假设大地为平面,简化了算法,使得古代天文学家可以在当时的观测和运算条件下,也能通过记录天体与大地的相对位置,从而演算天象变化。
这套规则一直流传到春秋战国时期,因此秦朝这基础上制定的历法,又被命名为“颛顼历”。
《颛顼历》图源|百度
《颛顼历》并不完美,它以十月为岁首,将过年活动安排在十月,就说明了它对物候变化并不能准确预测,为了不耽误来年的农事活动,只能将过年庆祝尽量提前。
沿用到汉武帝时,《颛顼历》累积的误差越来越大,就连月相变化都不能准确反映了,以致于“朔晦月见,弦望满月”。
历法说今晚应该没有月亮,结果月亮出来了。历法说今晚是弦月,结果却是满月。这种误差,对人们的伤害太大了。
试想,一个将军带着士兵出去偷袭,本来预料晚上没有月光,结果却是满月普照大地……这哪里是搞偷袭,分明是搞心态。
汉武帝忍不了,大发圣旨:不管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只要是懂天文知识,都来观测天象修订历法。
于是,阆中天文学家落下闳,在天文团队中脱颖而出了。
落下宏|图源百度
他提出的八十一分律历,可以预测月食和日食,并且还能准确反映物候变化。
预测月相是验证天文历法准确性的最直接办法。而反映物候变化,更是指导农业生产的关键。
预测月相,就要演算月亮公转。预测物候,就要演算地球公转。以月相变化制定历法,就无法准确反映物候变化。以物候变化制定历法,又无法准确预测月相变化。一直以来,天文历法都在寻找让两者达到平衡的算法,这个千年难题,让落下闳给解决了。
不仅如此,落下闳还将反映物候变化的“二十四节气”融入了历法之中,使得这套历法可以更方便的指导农业生产。
汉武帝对这套历法非常满意,于是将之命名为《太初历》:看到没有,朕的历法最准确,你们以后都要按照这个来过年。
《太初历》将正月初一定为元旦,人们过年终于可以从上一年过渡到下一年。四川的物候变化和二十四节气最为吻合,因此人们过完年就可以准备农业生产了,勤劳的四川农民甚至过了初四就开始犁田育秧。
汉武帝希望《太初历》成为后世历法的典范,这个愿望实现了,又没完全实现。这套历法也不完美,运行189年累积的误差,就会大到干扰农业生产,于是后世都会持续进行修订。
好在不管历法怎么改,正月过节这事儿,在汉文化地区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之所以限定为汉文化地区,是因为有的人就是不买汉武帝的账。比如,汉朝的“小叛逆”羌人,不管你把《太初历》说得天花乱坠,我就是不在正月过年,偏要像以前那样,在十月过年。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我这才是正经的老传统。
羌年的具体日期,本来是由释比老人按照古夏历算法推算出来的,具体在哪一天并不固定。之所以确定为十月初一,是在列为国家法定节日之际选定的。
羌年突出的就是任性,不但具体日期由释比老人说了算,就连搞不搞庆祝活动,也得看寨子里的实际情况。如果这一年里,寨子里没有成年人死亡,那就庆祝羌年。如果不幸有成年人去世,那大家就继续憋着吧,等到正月过春节才能乐呵乐呵。顺便说一句,死不死人这事,不仅影响羌年庆祝活动,还影响“瓦日俄足”(歌仙节)的庆祝活动。
图源|米林
对族人过世的重视,严重影响了羌人过年的心情。到了现代社会,“有没有人去世”这一条件还是决定着寨子里要不要搞庆祝活动。这一限制,直到羌年成为文旅节会,几个羌族聚居的自治县轮流举办羌年的官方庆祝活动,才成功的“绕开”。不在寨子里过羌年,那去别的寨子总行吧。
于是,羌年成为年年都有的庆祝活动。汶川、茂县、理县、北川,总有一个地方在庆祝羌年。
由于全域旅游的兴起,羌文化体验成为新的旅游热点,过羌年已经不再是羌人自己的事情,四面八方的游客都慕名而来,成都、重庆的游客更是羌年盛会的常客。
羌年成了各族人共同的节日。这一改变,对羌人来说,是痛并快乐着。
以前,庆祝羌年就是吃吃喝喝唱歌跳舞,放飞自我享受节日,现在还得被迫营业继续搞旅游接待,比平时更忙,在赚钱的喜悦和忙碌的烦恼中纠结。这就跟过春节一样的心态了:怕亲戚不来,又怕亲戚一起来。
羌年成为文旅节会,除了带来赚钱机会,还让羌文化习俗得到了更好的传承。
以前大家关起门来自己过羌年,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有的不是那么容易传承的习俗、不是那么讨喜的习俗,就可能荒腔走板敷衍了事。
比如羌人释比的羊皮鼓舞。
这其实是释比戏的一种表演手法,释比老人在羌年活动中,手持羊皮鼓唱跳颂祷,负责祭拜天地神明、祈祷五谷丰收、祝愿族人平安喜乐,同时还要向人们传导善良做人勤劳节俭的传统美德。这种说教内容,年轻人自然是不怎么爱听的,就记住了羊皮鼓舞“好看、热闹、很酷”。久而久之,释比说唱这种传统文化就会逐渐的边缘化。
羌年成为文旅节会之后,释比戏一直是重要节目,这一传统习俗赢得了“C位”展现机会,其演唱内容也记录了下来,作为挖掘羌年文化底蕴的重要素材。
羌年基本上继承了先秦时期人们过年的主要活动内容,藏年可就没那么“传统”了。
图源|米林
其实,最初的藏年并不是按照历法来过的。
古早时候,庄稼收获时节就是藏族人民庆祝新年的时候,本质就是丰收节,有了收成才好过节嘛,突出的就是实在。相传,是文成公主进藏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