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著名已故诗人方向在一首诗中写道:新安江流过千岛湖,有许多浪花凝固成岛屿。诗人以朴实而优美的诗句营造了一个令人暇思的意象,同时也揭示了一个易被忽视的真实,现今秀丽无比的千岛湖,其前世正是那有着“湖经洞庭阔,江入新安清”之誉的新安江。可以说,没有新安江就没有千岛湖,新安江既是千岛湖的客观自然之源,同时也是千岛湖的人文文化之源。发源于安徽徽州的新安文化,有如新安江水一样滔滔不绝、源远流长。
作为一个著名的旅游度假风景名胜区,千岛湖的名声现已远在新安江之上。客观地说,新安江在全国的江河山川中,不能算很著名。它的自然知名度既无法与长江、黄河比,也不能与雅鲁藏布江、钱塘江、松花江甚至淮河、海河等相提并论。以它所处的地理位置、流量及流程论,它只能算是一条小字号的江河,在全国众多的江河大川中还排不上号。不过,它也不属于默默无闻那种,新安江有它自己的美誉知名资源,近的有五十年代末建成的新安江水电站,作为我国第一座自行设计、建造的大中型水电站,在过去的那个年代,曾经拥有过辉煌、轰动的一刻。远的,那就多了。怎么说呢,古代交通肯定不如今日这般发达便捷,但令人惊奇的是,新安江的名头在古时,反而要比今天更响亮一些。印象中,好像还没有一条江河能像新安江那样曾获得过如此多的诗篇诗句,且不乏名家名作。
从南北朝的沈约“千仞泻乔树,百丈见游鳞”,到著名山水诗人王维的“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孟浩然“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再到大名鼎鼎的诗仙李白“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新安江俨然就是一条诗意充沛而丰润的新安江,随意采撷一朵浪花,都可以组装营造出一首诗的意境。为它的诗意,我曾经有过一段如痴如醉的日子,一本《淳安古诗词选》几乎被我翻烂,概因其中有数百首诗,是吟诵和描写新安江的,那是淳安人的母亲河,爱写点文字的本地作者,都不会忽略它的存在。也因此,我也总是自以为自己对古代的新安江的理解可能比今天现实的新安江――千岛湖要更熟悉、具体一些。
所以,我对它的内在诗意的寻访,是从阅读吟诵新安江的古诗词开始的。
新安江,这是一条富有诗意的江,我这么说,可能有些落俗。中国那么多的江河、每一条都养育着一方人,给一方人以活路、以生命,当地的文人墨客,哪个不会赋上一两首献给自己家乡的山水呢。所谓诗意或者只是平凡之一种。在这里,我的语言的确有些贫乏见拙,可除了诗意,我真的不知道在新安江的前面还能再加上什么样的修饰定语会来得更贴切。我以为,新安江――千岛湖确实是属于诗的,而且它的诗意并不全是属于古代。从古到今,清澈始终是新安江――千岛湖的标志性特点。古代诗人在吟诵新安江时,都拿它的清澈作为入诗的最佳切口。一句“湖经洞庭阔,江入新安清”把新安江的水清特色显露无疑。由于新安江深藏于浙西深山僻谷,未受污染,因此新安江――千岛湖的水体一直保持着世间罕见的清澈,水下可见度竟可达7米左右,这在如今环境污染已成为普遍社会问题的时代,尤其值得生活在新安江千岛湖沿岸的人们引为骄傲。
上世纪的六十年代中叶,当我从母亲腹中呱呱坠地时,已经见不到中上游那段旖旎多姿的新安江了,新安江的中上游早已成为一片烟波浩渺的大型水库,起先叫新安江水库,二十多年前改名为“千岛湖”,而随着“千岛湖”时代的来临,新安江水库的提法便在官方文件及纸质媒介日渐淡出。在淳安,新安江就此消失、隐循,或者说是变身成了千岛湖。盘妙彬有诗云“山河换山河”,果如其然。五十多年前,一座大坝在一个名叫铜官的地方拦腰截断了新安江,之后,新安江的水就从千岛湖下70余米的深处款款流出。那是一幕多么动人的情景,下游的新安江就像一条巨型的山泉,从坝底下汩汩涌流。由于新安江的上中游已是汪洋一片,失去了作为一条江河的基本形态,变成了一个人造活湖,因此每每面对大坝下的新安江,我时常会产生一种错觉,总觉得新安江就是从这大坝开始的,而以水清如少女之眼眸般闻名于世的千岛湖,则成了新安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头,尽管意象美丽,但不能不说这的确是一个十分荒谬的错觉。我以千岛湖人为割断了新安江的历史。千岛湖虽然碧波万倾,可在它的湖下,新安江水仍然在沉静地不动声色地流动着,怎么能说新安江是从大坝开始的呢。
新安江流传下来许多脍炙人口的古诗词,沉静其中,古朴却清澈的感觉难免让人感到有些恍惚迷离,这的确是一条古老的、历史悠久的老江河了。如今它仅剩下从深渡到街口,以及从新安江大坝到梅城三江口这短短的数十里流程,它们中间还间隔着一个偌大面积的千岛湖,上游的新安江与下游的新安江还是同一条江吗?这还会是我们寻访从古代诗词中流淌下来的新安江唯一可以追踪的一段江水了吗?江仿佛只剩下了半条,历史是否也会因此被割断?我总是喜欢杞人忧天,然而现实却有它自己的逻辑,变成千岛湖的新安江,比之过去,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