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3
2018年10月17日
新都桥的海拔是3400米，虽然没有到头痛欲裂的程度，但轻微的高反让我和老妈睡得都不咋样。迷迷糊糊地醒来，窗外已是朝霞漫天，新的一天开始了。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小吉的车窗上依然布满了霜花，去年的回忆又浮上心头。和去年一样，我将沿着新都桥到塔公的摄影走廊一路北上，经过八美，惠远寺，沿着烂路前往雅拉雪山脚下。然后继续向前经过丹巴，最终抵达宝康—汗美线的北面起点小金。驱车前行，今天天气比昨天更好，万里无云，天空如同丝绸一般清澈湛蓝。打开车窗，晨风吹拂，令人心旷神怡。穿过新都桥镇，拐上S215，向着塔公草原驶去。明年，我将会从这里继续西行，探索理塘、巴塘、白玉、稻城这些位于川西第三层环线上的未知领域。与昨天的失望不同，从新都桥镇到塔公寺这段30公里的路程才是整个新都桥的精髓所在。柔和的光线中，树枝在道路上平铺着长长的影，一眼望不到尽头。晨光，炊烟，树影，黄叶，蓝天，各种色彩与景象和谐的融合在一起，构成了川西秋日最美丽最具有代表性的画面。去年来时，黄叶已落，一派萧索。而这次的时间则刚刚合适，不同颜色的树叶展现出了丰富的层次，在光照之下，色彩纷呈。如此之下的新都桥，才真正让人心醉，才无愧于那“光影的圣地”的称号。小吉一路驰骋，穿过光影黑白，穿过金黄灿烂，仿佛行走于时空隧道之中。再之后，平坝消失，溪流奔涌，我们进入了塔公河谷。去年我只是从这里匆匆而过，如今时间还早，我可以好好端详这山上遍布嘛呢石、河道中刻满真言的神圣之境。放眼望去，河道里，山坡上，布满了白色的冰川石。而这些石头之上，全是由当地藏民亲手雕刻的六字真言。它们就这样与山水融为了一体，毫不突兀，自然与人类在此时此处和谐共存，神圣庄严。而再往前不久，经过塔公寺，转过一个弯来，就能看到那壮丽的雅拉雪山兀地出现在塔公草原上。此时的雅拉雪山比我去年见到的更加美丽，山顶上，风拉扯着旗云，让她如同一辆疾驰的火车，又如同她名字一般——东方的白牦牛。我和我妈都激动起来，不顾3700米的海拔，吭哧吭哧地爬上观景台，登高远眺。她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在周围群山草原的簇拥下，呈现着完美的莲花峰型。亲眼所见的场景只会比照片中更加震撼，让人失去言语。我们在这里驻足良久，不愿离去，只想多看她两眼，把它记录在照片里，铭刻在记忆中。但旅途终归要继续，告别塔公草原，我们按照计划继续前行，准备到惠远寺稍作休整，吃个午饭。在八美镇转上S215，往丹巴方向驶去。在距离惠远寺8公里的地方，揪心的事情发生了，我们遭遇了交通管制，车子排成了长队。去前面看了看，告示说整个S215都在施工修路，按时段放行。此时距离12点还有半个多小时，于是趁此机会架起炉子，煮了一碗泡面，热了两块面包，作为今天的午饭。出于防止犯困和简单快捷的考虑，我旅途中的午餐一向都是如此，不会吃得太饱。有时候还会选择更简单的“水果+面包+红牛”，这也符合了“苦行”的目的。
吃完饭，洗完碗，终于可以继续前进。没过多久，我们就抵达了位于协德乡草原上的惠远寺。之前我也讲过惠远寺的故事，这里作为我妈扶贫时造访过的地方，与我们有着奇妙的缘分。我手上的佛珠就是我妈在惠远寺求来，从此之后就一直护佑着我的平安。这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肃穆，让人的心也随着沉静。虽然我俩都是无神论者，但终究还是站在跟前，默默祈祷家人平安，旅途顺利。完成仪式，我们继续沿着S215向前。这段管制的路段因为施工，路况很差，到处都是挖开的非铺装路面，很多地方只能单车道通行。大车驶过，烟尘弥漫，行驶得非常艰难。翻过疙瘩梁子，壮阔连绵的雪山近在眼前。在路旁的雅拉雪山观景台，所有人都在停车拍照，上车下车，横穿马路，造成了极大的拥堵。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里不过是旅途中的一站，打卡纪念之后，就继续往丹巴而去。而对我们和小吉来说，路途才刚刚开始。我离开这热闹的人群，带着老妈钻进上次我走过的那条烂路，向着雅拉雪山山脚驶去。
一路轻车熟路，经过熟悉的烂尾楼，经过熟悉的小径和草甸，往雪山深处不断前行。因为没有在途中耽误时间，不过1个多小时，我就来到了上次我旅行的终点。那次回来了以后我确认了地图，这里距离道路的尽头其实已经没多远了。这段路看似很烂，其实一般的车也能通行。我在途中碰到一辆福特翼虎、一辆奇瑞瑞虎，甚至还有一辆当地人的雪佛兰赛欧。只是相对于小吉这样的硬派越野来说，比较伤车，爆胎的几率也比较大。所以这次我保留了充足的时间，准备一路开到底。跋山涉水，路不成路，我们抵达了道路的终点，这里同时也是徒步穿越者的起点。继续前行，能够抵达圣山脚下的雅拉友措、姐妹湖，然后从对面的中谷村穿出，前往康定。与老妈合影留念，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有这样的经历与体验，能够亲临雪山脚下，看看那纯洁的白雪，感受那扑面而来的震撼。今天一天，我们从远到近，以各个角度瞻仰了雅拉雪山，再无遗憾。告别秘境，回到大路上。今天的所有任务都完成了，剩下的便是专心赶路。一路空空荡荡，除了修路的工地，没见到其他任何人和车。仔细一想，应该是其他车都被管制了，所以这段路上只剩下我们一辆车。 正在得意，却忘了既然是管制，别人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下午5点过，在距离丹巴县城15公里的牦牛沟，我们最终还是被堵在了排队的车流里。以我丰富的交通管制经验，一般放行时间是晚上7点。所以我们只能一边整理照片，一边用干粮果腹，一边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的过程中，居然还有一群大妈放着喇叭跳起了广场舞。歌声震天，让我因为高原反应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弹跳得更加剧烈。
不幸中的万幸，过了6点半，车队就开始慢慢往前蠕动。很多地方都在半幅施工，还有塌方痕迹，道路狭窄，根本无法超车。于是所有车就这样排着长队，以3、40公里的速度往前行驶。糟糕的路况折磨着我疲惫的神经，我觉得时间过得缓慢无比，导航上的里程数减得非常缓慢。
7点半，天已完全黑下来，我们终于从烂路中挣扎而出，抵达了丹巴县城。提前预订旅馆的弊端在此刻显现，早知如此，我们就直接在丹巴住宿，而不需要再赶夜路了。
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们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强打起精神，继续往小金驶去。
这条路是我今年三月从莫斯卡返回的路线，但此时已是一片漆黑，不辨方向，只看得到周围黑影憧憧的大山身影。我一边提防着路上的大坑，一边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匆匆向前。
一路上我和老妈都在聊天，从人生哲学谈到婚姻家庭。我们既是血脉相通的母子，也是彼此交心的朋友，不论是学生时代的学习生活，还是长大之后选择了旅行者的道路，她都从来没有束缚过我。她总是适时地给我中肯的建议，如同黑夜中的灯光，指引着我的道路。
如今，她与我并肩而坐，奔驰在黑暗里。承载着两个人生命的方向盘很沉重，奔波了一天的身体很疲惫，但我的心中却波澜不惊，一片空明。
“不用担心，你儿子已经是老司机了。”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夜色，我怕她紧张，便这样说道。
“呵，我一点都不担心。”
经历了无比漫长的1个半小时，晚上十点，我们抵达了小金县城，这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秋日暖阳，草原雪山，交通管制，风餐露宿，施工烂路，夜里狂奔……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如同汇报演出一般，我带着老妈体验了我平常能遇到的所有状况。
但最终我们还是平安地按照计划抵达了小金，明天，我们就将完成宝康线的终极穿越，迎来旅途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