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张少府》王维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
此诗为酬答友人之作,表现了作者厌倦官场,归隐山林的志趣。
王维年青时颇有政治抱负,开元二十二年张九龄为中书令时,王维被擢为右拾遗,他曾作《献始兴公》诗,称颂张九龄的政治举措,表明自己希望有所作为。但没过多久,张九龄被罢相,李林甫任中书令,这给王维的政治热情浇上一盆凉水,也使他萌生退出官场,归隐田园之念。此后王维官职虽有升迁,但对仕途的厌恶却日益增加,中年以后更甚。
天宝之乱时,王维为叛军所获,被逼任伪职,平乱后有司欲治罪,幸所作怀念唐室的《凝碧池》诗得到肃宗的嘉许,又有其弟王多方奔走,最后从轻发落,降职为太子允中。经此变故,王维对官场的态度,不问可知。
所以,当友人张少府写诗与他讨论穷通之理时,他写下“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就是情理中的事了。《唐书·本传》说王维在京师,“日饭十数名僧,以玄谈为乐。斋中无所有,唯茶铛、药臼、经案、绝床而已。退朝之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据此,则“晚年惟好静”殆非虚语。
不过,接下来的三、四句,又让人觉得,王维的好静,对世事的冷漠似非本愿,而有其不得已的苦衷。“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仕途险恶,抱负难酬,现实难以改变,除了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之外,还有别的什么良策呢?即便选择归隐,于事又有何益?这两句,写出了诗人平静外表下复杂的内心,写出了他的痛苦与无奈。
但诗人对田园山林毕竟有着一种真诚的向往。陶渊明诗云:“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王维也与此相似。他青年时便有丘壑之好,中年以后更不待言。“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正是他理想生活的形象写照。“独坐幽篡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这是一种何等惬意、何等闲适的生活,然而,诗人那种孤寂、不为人知的心境,那种深藏的苦闷仍流露在字里行间。“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对张少府的询问,王维似乎避而不答,但其实是回答了的。
陶渊明诗:“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李白诗:“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窗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正与王维此联同一手法。穷通之理,实在不必说,不可说,然而“渔歌入浦深”五字,不就是一个绝妙的回答么?
《楚辞·渔父》云:“渔父莞尔而笑,鼓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灌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灌吾足。’遂去,不复与言。”是为“渔歌”之所出。不过,就算不知此典故,“渔歌入浦深”作为归隐江湖的一种暗示,仍是不言自明的。
此诗所写,虽非山水田园,亦不以指状景物见称,但所表现的思想情感,却恰与山水田园诗的宗旨相一致。其风格的疏淡空灵,境界的超逸高远,也与山水田园诗的基本艺术特征相吻合。
本来,山水田园诗派风格特色的形成,既与特定的题材相关,更和主体的特定感受有着直接的联系,而且后者的作用更具决定性。所以,象《酬张少府》这类诗,仍可与以山水田园为题材的诗互为发明,加深我们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