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拉卜楞寺创建之后只经历200多年,就成为了藏传佛教在安多地区的信仰中心、最高学府和政教合一的统治势力,其主要原因是它与经济实力雄厚的北方蒙古部族建立了密切的供施关系。文章旨在探讨拉卜楞寺与新疆蒙古诸部之间的关系。
藏蒙两个民族的关系源远流长,无论是在西藏还是在安多。厄鲁特蒙古和硕特部于18世纪上叶退出西藏政坛之后,藏蒙交流的平台移到安多地区。在安多地区以共同的宗教信仰为基础、以佛教文化交流为形式的藏蒙关系是整个藏蒙关系的历史延续。拉卜楞寺(以下简称拉寺)充分施展身手,在安多地区藏蒙关系交流的这个平台上扮演了领衔角色。拉寺基于拓展政教事业的战略考虑,循序渐进地向包括青海、内蒙、外蒙、东北、新疆及今俄罗斯境内的蒙古部族展开了全方位的施教宣化,经过长期不懈努力,建立起了与各地蒙古部族的大范围供施关系网络,由此为自身的发展壮大创造了适宜的社会环境和必需的物质条件,实现迅猛崛起的预期目标,成就统领一方的庞大势力集团。
这篇拙文仅就清朝时期拉寺与新疆蒙古部族的关系试做简略评述。
一 、联系新疆准噶尔王族
准噶尔部是厄鲁特蒙古四部之一,信仰藏传佛教,早先游牧于巴尔喀什湖东南伊犁河流域,17世纪中叶强大起来,取代和硕特部而占据厄鲁特蒙古的盟主地位。康熙年间的噶尔丹、策旺阿拉布丹两位首领时期,准噶尔几乎成为战争的代名词,对于清朝初期的国家政局和北方民族产生了较大影响,也与西藏地区有着各谋利益的政教联系。嘉木样一世在西藏修学期间,时而听到与他同龄的噶尔丹叱咤风云的战争消息,对其留下深刻印象;与三大寺中部分准噶尔籍学僧建立法缘关系,收留的门徒当中包括知名学者丹巴隆珠和清军进藏征讨准噶尔部时担任着郭莽堪布的准噶尔?罗藏彭措。拉寺创建伊始,嘉木样即与准噶尔新一代首领策旺阿拉布丹相互遣使通好,建立了弘扬佛法为目的的供施关系。拉寺主动与准噶尔部王族建立关系,旨在寻找外圈依托势力,以期扩大自身影响,开辟新的财源和僧源,但是由于空间距离遥远,又因1720年准噶尔部被朝廷视为惩治对象而从西藏武力逐出,采取一系列制裁措施,鉴此为了避免招致清朝政府的嫌疑,拉寺及时调整策略,中断了继续北去新疆的步伐,双方关系趋于冷落。
嘉木样一世与噶尔丹两人青年时期同在拉萨习经为僧。1671年,准噶尔部统治阶层发生内讧,噶尔丹急忙返回新疆剪除异已,夺取权力,成为首领,遂迅速崛起,控制了新疆、青海境内的诸部蒙古。1674年,嘉木样一世拜求达赖五世受了比丘戒。1679年,达赖五世授予噶尔丹“博硕克图汗”称号。噶尔丹的扩张野心一发不可收拾,屡屡攻打喀尔喀蒙古,直到威胁清朝政府,最终1697年他被清军彻底摧败,无力回天,服毒自杀。而于此时,嘉木样正值成为享有盛誉的一代佛学大师。嘉木样出任郭莽堪布与拉藏汗在西藏政坛进行合作之时,噶尔丹的侄子策旺阿拉布丹在新疆登上了准噶尔部的统治地位。拉藏汗与策旺阿拉布丹结为亲家,相互利用。我们相信通过拉藏汗的中介,嘉木样与策旺阿拉布丹之间有了间接认识。《嘉木样一世传》记到:1705年秋季,“厄鲁特准噶尔部巨力转轮王觉柔图浑台吉(即策旺阿拉布丹)的使者来到拉萨,向嘉木样大师献了丰厚供养。向大师们做了必须要护持教法的托付。”策旺阿拉布丹派员拜谒嘉木样,单独奉献供养,充分说明他对嘉木样的敬仰之情;《嘉木样一世传》借用“巨力转轮王”的赞美词语,同样表达了对策旺阿拉布丹的极其尊崇。《拉卜楞寺志》道:嘉木样大师的“特殊施主厄鲁特觉柔图浑台吉王和彭措扎什首领先后数次敦请大师”前往准噶尔部传法宣化,然而因故没能成行。似乎就是这次1705年的拜会,准噶尔的使者向嘉木样首次转达了策旺阿拉布丹的口头邀请。嘉木样与策旺阿拉布丹由此建立了直接联系。1709年,能是经嘉木样提名选择,拉藏汗同意哲蚌寺的准噶尔籍学僧然卷巴?智华作为西藏地方政府的选派代表陪送嘉木样来到安多。这位学僧没再返回西藏,而是担当起了拉寺与准噶尔部之间的联络使者的角色。
嘉木样在创建拉寺的同时,全面开展对外关系,除了清朝中央政府和西藏、青海的蒙藏地方势力,他也设想与新疆的准噶尔部增进关系,以为本寺的基本建设和长远发展创建社会环境、争取财物来源。1710年5月,拉寺选定寺址以后举行首次讲习法会,嘉木样授旨然卷巴?智华:“你的名字与哲蚌寺郭莽学院的首任堪布仲?智华仁钦相同,为了图个吉缘,你就暂时代替我传授教程!”智华便以法台的名义开始主持法会。单从学识角度而言,跟随嘉木样的一百多名弟子当中不乏博学知士,而智华只是一个取得然卷巴中级学位的学僧,所以说由他代掌法台教职,除了上述“图个吉缘”之外,更应该视为嘉木样用心良苦的有意安排。约是1713年春季,嘉木样指派随侍郭达?罗藏凯荞带着信物前去慰问策旺阿拉布丹,估计然卷巴?智华作为向导和翻译陪同去了新疆。策旺阿拉布丹热情接待嘉木样的信使,并于1714年约5月份派遣智华喇嘛作为他的使者与郭达?罗藏凯荞一并到达拉寺回拜嘉木样,奉赠礼物,表达敬意,发出宣化准噶尔的邀请。他在信中讲到:“我有拜会大师的愿望,如同荒漠盼水,然而不得机遇。愿你心系格鲁派的教法……”云云。借着此次策旺阿拉布丹派员的方便机会,准噶尔部的其他一些僧俗上层也向嘉木样做出友好表示,其中上述王公彭措扎什捎带了慰问礼品,僧领然卷巴?丹巴彭措奉赠了100匹马。这年秋末,嘉木样复派郭达?罗藏凯荞与智华喇嘛再赴新疆慰问策旺阿拉布丹,趁热打铁,增进关系,提出相关要求,他在信中写到:“敬请尊贵的大王一如既往地护持宗喀巴教法的发展兴旺。我修善老翁亦欲急切会见大王,但建寺事宜未终,所以此次无法动身,就看日后能否如愿以偿……。”1715年7月,罗藏凯荞返抵拉寺,带来策旺阿拉布丹热情洋溢的回信和致敬礼物。这封回信的主要内容包括:他许诺要做拉寺的强大施主,待后时机成熟,拟向拉寺派送大量僧徒,提供财力支持;称赞嘉木样是教法大德,为了佛法和众生的利益,祈请大师贵体康健,长久住世;请求嘉木样为他祈祷,保佑他的前程。根据这个诚恳要求,嘉木样布置寺院僧会专为策旺阿拉布丹多次举行了祈福禳灾的烧施仪轨和修寿仪轨。
依照上述,拉寺使者两次去了新疆,而《安多政教史》(P515)载:“这位郭达?罗藏凯荞被嘉木样先后3次派往慰问准噶尔部浑台吉策旺阿拉布丹。”
关于郭达?罗藏凯荞在准噶尔部的活动,拉寺史书有段传奇描写:他与当地一位背诵出名的学僧打赌比试记忆能力,分别各拿一部同名经典,规定了背诵的页数和时间。那位学僧信心十足,去了野外清静地方聚心背记,而他一面与浑台吉策旺阿拉布丹座谈聊天,一面随手翻着经卷。时限至,那位学僧到场。浑台吉纳闷,对罗藏凯荞说:“可你还没背呀。”答日:“已经记熟了。”比试结果,他滔滔不绝,一气呵成,对手却只闭卷背诵了开首部分,莫能接续下去,诚心认输,在场的官民僧俗瞪目称奇。另外,他与浑台吉之间还有一段饶有意思的对话,浑台吉问到:“你们的王爷府(指察罕丹津)享有哪些财富?”他一一作了答复。浑台吉拍腿笑道:“你们的王爷还没有我的一个普通牧羊人的世俗福分,但是我却没有他的牧羊人的佛法福分。我原想大象驾金车把嘉木样大师从西藏接到这个地方,正在谋划之际,却被济囊王(察罕丹津)捷足先登请了过去。”
向来拥戴清朝中央政府的嘉木样没有想到,他对准噶尔部倾注期望之时,正是策旺阿拉布丹违背朝廷旨意而重蹈噶尔丹扩张覆辙之际。1717年,策旺阿拉布丹竟然发兵袭击西藏,攻占拉萨,烧杀劫掠,处死拉藏汗,废掉达赖俄昂益西嘉措。此举意味着他站在了清朝政府的对立面上,引起康熙皇帝的震怒。通过这一事实,嘉木样对策旺阿拉布丹有了实质性的认识。1719年,朝廷调集重兵准备开发西藏征讨准噶尔部。于此形势之下,嘉木样及时做出一个新的相应部署,当年派员进京朝贡,径直通好中央政府,被康熙皇帝颁册赏印封以“扶法禅师班智达额尔德尼诺门罕”名号。相反,策旺阿拉布丹及其准噶尔部遭到了朝廷的严厉制裁,从此逐渐衰落。
二 、建立准噶尔堪布转世系统
兵败西藏之后,准噶尔部玩弄伎俩,仍与清朝政府软磨硬抗了二十多年。乾隆十年(1745年),策旺阿拉布丹之子噶尔丹策零病逝,准噶尔部失去有效控制,头领之间展开权力争斗,内部开始瓦解,属下分崩离析,成为一盘散沙,其中若干首领主动归服清廷。乘此机会,清朝政府于乾隆二十年(1755年)发兵新疆,征服准噶尔部,彻底根除祸患,稳定了中国的西北角。于此之后,清廷采取怀柔政策,解除对新疆蒙古长达几十年的扼制,使新疆蒙古诸部不仅在宽松的和平环境之下得以休养生息,也使他们恢复了与清朝中央的隶属关系,并使他们恢复了与藏族地方的正常宗教联系。这种社会政治环境同样也为拉寺在新疆蒙古的拓展谋略再度提供了有利条件。嘉木样二世继承嘉木样一世的意志,企欲要与新疆蒙古诸部尤其是与准噶尔部建立供施关系,试图在向那里弘法施教方面寻求实质性进展,他曾明确敦促高足弟子贡唐三世贡曲乎丹贝仲美(嘉木样二世卒后代理全寺政教):要对宣教准噶尔部付出精力,做出部署。嘉木样二世的亲传弟子们承上启下,在培养年轻的嘉木样三世时同样提醒他要设法与准噶尔部加强联系。可见,拉寺对于间隔千山万水之遥的准噶尔部的份量看得很重,认定它对拉寺的长远发展具有战略意义。机遇如期而至,深受清帝崇奉的班禅六世进京朝觐途经青海之时,接受准噶尔部信众的参拜和请求,建立了准噶尔堪布转世系统。准噶尔堪布二世不幸夭折之后,嘉木样二世认定确立了准噶尔堪布三世,将其接入拉寺,作为定居拉寺的蒙古准噶尔活佛系统。通过这一活佛系统的建立及其定居拉寺,拉寺上层成功地搭造起了与准噶尔部的连接桥梁。
准噶尔堪布一世名叫罗藏彭措,系准噶尔部王族成员,生卒于17世纪下叶至18世纪上叶,出任拉萨哲蚌寺郭莽学院堪布,人称准噶尔堪布罗藏彭措。他可能童年落发为僧,南下西藏修学,拜从嘉木样一世等贤哲为师,勤奋攻读数十年,终于在佛学界崭露头角,掌职主教,跻身中级阶层,获得社会地位,也为准噶尔部赢得荣耀。嘉木样一世在郭莽学院卸职之后,由尼玛塘巴?罗藏西绕执掌郭莽学院,根据拉寺有关史料的旁及记载,罗藏彭措是继罗藏西绕之后担任了郭莽堪布,在位时间约于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至五十九年(1720年)之间。他在准噶尔享有很高声誉,况且出身王族门户,因而以他为首世的准噶尔堪布活佛系统当为拉寺与准噶尔部建立关系的理想途径。
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夏秋之际,在任郭莽学院堪布罗藏彭措作为西藏最高当权者拉藏汗的使者来到青海办理公务,并到拉寺拜谒师父嘉木样。嘉木样安排僧众举行欢迎仪式,予以热忱接待。根据当时情形分析,罗藏彭措此次安多之行的使命是受拉藏汗旨意,就“真”“假”达赖之争引起的政治危机实施的应急措施,目的在于力保拉藏汗所拥立的拉萨在位达赖喇嘛阿旺益西嘉措(又称班噶尔增巴),阻制青海蒙古王公等力图拥立出生康区理塘的达赖灵童噶藏嘉措。罗藏彭措向嘉木样敬献《四家合注》、……衣饰、用具等财物礼品,转交了拉藏汗的书信。师徒两人别后重逢,不胜欢喜,畅叙情怀,座谈政教。《嘉木样一世传》评介这对师徒道:“……阿阇梨罗藏彭措生于准噶尔王室,种姓高贵,但平易本分,性格正直而信念坚定,学识优异而自谦节傲,恪守戒规而表里一致,所以,大师也像父亲对待儿子那样悉心栽培。”嘉木样应请为其传赐密宗“十忿现证金刚铠甲”和绕派传规的十忿金刚方面的教法,传赐许多与格扎巴拉的诸种“羯磨集”结合联讲的经义及其命轮秘诀、夏格巴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