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宋春晓 浙江省中医药学会
寒流穿曲岸，支径入翠微。
山深古木合，林静珍禽飞。
—宋·沈晦《游竹溪》
宋代诗人沈晦笔下的桃花源，是今人眼中的江南秘境松阳，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这座位处浙西南的小城多山地丘陵，四面环山，唯独县城中心处在松古盆地而显开阔，给外来人一种柳暗花明之感。
于我而言，一场以中医养生为主题的“故乡之旅”无疑是亲切又新鲜的。
道骨仙风，一碗凉茶里
有草木芳华
从莲都区到松阳县城，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那日刚下过雨，车子从市区出发，沿着山脚一路风驰电掣，一边是苍翠的青山，一边是静谧的溪水，远处山雾缭绕。我虽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但依然会惊叹于这里的山水胜景。早在唐朝，大诗人王维就写过这条溪：“按节下松阳，清江响铙吹。”诗中的“清江”名叫“松阴溪”，是松阳人的母亲河，瓯江的重要支流。那时铙声中的松阴溪似乎更加生动丰盈，而此时溪水静谧空灵。顺着松阴溪逆流而上，到最开阔的地方，便是县城松阳。
如果说独山是松阳人乡愁的寄托，那么松阳老街里藏的则是松阳人最普通的岁月。打铁铺、草药铺、老面馆、烧饼店、裁缝铺、弹棉花铺、棕板铺，老旧的店铺林立，传统的生活也在这里延续。而在这里，还有一种“茶”特别惹眼又最接地气，我们称其为端午茶。
优渥的山水养育了松阳人，也滋养着山间草木。端午茶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茶”，而是当地村民在端午时节采摘山上草药晾晒而成的凉茶。草药的品类繁多：鱼腥草、马兰头、菖蒲、山木通、藿香、桑叶、陈皮、蒲公英、野菊、金银花、山苍柴等，通常由其中的五六种组成。草药的选择，并无统一标准，而是根据食用之人的寒热体质自行调配。比如我们家的端午茶，妈妈一般会放清热的鱼腥草、菖蒲、野菊、金银花、山苍柴等，这些草药大多清香怡人，口感也好。自家做端午茶，不必太精致，山上采来的草药，洗净晒干，再用劈柴刀砍成两三公分的小段即可。有些草本植物，徒手掰一掰或者用剪刀剪也行。它不仅是田间地头最家常的凉茶，也是家中良药：上火、溃疡、咳嗽、积食等小毛病，妈妈都泡上一壶。所以也被称为“百病茶”“百家茶”。
四面环山的山区地形，使松阳很多村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处于相对闭塞的状态。比如从我老家到县城，过去是20多公里的石子路，交通非常不便。但在山间地头劳作的人很难免于疾病，于是靠山而居的山民开始摸索草药的药性，制作出适合自己的凉茶。这种技艺世代相承，没有固定标准却遵一定的药理。端午茶，是松阳山民的生存智慧，也是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同时，民间还流传着端午茶与叶法善的故事。道教天师叶法善是松阳卯山人氏，相传唐景龙年间，他游历名山大川，听闻浙南一带遭遇瘟疫，松阳染者尤多。于是立即返回故乡，召集众道士采制卯山仙茶，以卯山泉水煮泡，然后倒入大缸、木桶中施茶给百姓，这场瘟疫就这样被平息。叶法善因此被松阳人奉为济世救俗的“叶天师”，这种能治病消灾的茶也就演变成了端午茶。
将最日常的端午茶与叶法善天师联系到一起，足见端午茶在我们松阳人心中的神圣地位。而作为唐代护国天师、著名道士，叶法善在民间留下诸多与中医药、美食、民俗等相关的传说。他活至105岁，其养生理念至今影响着松阳、遂昌、龙泉等浙西南瓯江流域。
康养吊坛：千年古树滋养的
吊脚楼古村
在距离县城15公里的斋坛乡、盘山公路的尽头，藏着一座由许多吊脚楼组成的古村，名为吊坛村，它是第三批全国传统村落。因为海拔高，这座有着500多年历史的古村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云雾缭绕，因此吊坛村也叫仙坑源。它是松阳县首个“浙江省中医药文化养生旅游示范基地”云野听语（云顶仙坑源人文养生度假区）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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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野听雨
山路狭窄崎岖，不算远的距离，我们用了40多分钟才抵达。当下是淡季，村子有种“空山不见人”的静谧，村口苍翠的古树给小村增加了神秘感。整个村庄坐落在山坳里，山坳少平地、多起伏，房子便高低错落地建在梯田上。过于狭窄的地方，屋子有一部分悬空而出，需要依靠柱子支撑，形成了松阳的“吊脚楼”。
2013年，青田籍意大利华侨詹旭彬在朋友的带领下来到吊坛村，被这个藏在深山里保存完好的古村所吸引。2016年，他按照“修旧如旧、保护先行、科学开发”的原则，投资开发吊坛古村，租赁了20多幢民房，将其打造成为集精品民宿、中医养生、农业观光、教育研学等为一体的度假村。考虑到松阳当地有喝端午茶的传统、中医药文化底蕴深厚，詹旭彬从一开始便以“中医药+古村落”的形式，致力于打造中医康养度假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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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坛村里的艾灸馆
以此为理念，客房的名字有取自雅致的中草药名，如“木莲”“辛夷”“木槿”“江蓠”“佩兰”“兰茹”等；有取自中医治疗手段，如“疏风”，指用祛风解表药疏散风邪的治法；还有如“等风”“杉隐”“掬月”等与自然风物相关的，皆给人以清淡雅致的意境。以民宿为主要业态，度假村不仅包括客房、餐厅、咖啡馆、书吧，且将中医馆、艾灸馆作为康养配套设施。住店客人在享受舒适入住体验，品尝当地特色美食、养生药膳的同时，可以有艾灸、中医理疗等养生体验。从吊坛村到横坑村1.3公里的古道也被重新修缮，供游客徒步健身。
“木莲”房有个大大的落地窗，在这里几乎能俯视三分之一的吊坛村。秋天，橙黄的柿子高高挂在枝头，与黄泥墙相映成趣，古朴而诗意。柿子树“伸长脖子、探出脑袋”，树冠几乎盖住了下面的屋子。但在这里，这样的百年柿子树是算不上稀奇的。光800年以上的国家一级保护植物南方红豆杉，吊坛村就有17株。我站在那棵1100岁的南方红豆杉下，抚摸苍劲挺拔的巨大树干，听见望不到头的树梢上有鸟儿叽叽喳喳。惊叹于自然造化的同时，感受着生命的辽阔与神奇，内心很自然地升腾起关乎崇高、壮美的情绪。
临别时，我在吊坛村听说了一个关于古树的故事。从前吊坛村有“礼树（即礼敬树神）”的传统，人们相信，万物有灵，树活过千年，就会成精（类似于鬼怪）。如果人们一直供奉它，千年古树则会变成风水树，护佑百姓平安健康；反之，便会幻化出山魈。山魈居住在巨木顶端，夜晚来临时，便来到地面专门俘获晚归或落单的人。
这样神秘玄幻的故事，小时候也曾听大人说起。然而如今再次听到，却多了份敬意。我们依赖自然，采撷山间草木入药；我们也尊重自然、信仰自然。正是这份尊重，延续着松阳的草药文化，也留下了今人眼中“最后的江南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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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学会中医】秘境松阳：草药寻香，古村探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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