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程 杨永川 周礼华 龙宇潇 陈媛
摘要：金錢松是中国最具国际影响力的古老孑遗植物之一，其面临生境破碎化、种群分散以及个体数量减少的种种威胁。幸运的是，已有研究指出村落风水林为金钱松自然种群提供了庇护，然而，村落风水林到底如何发挥保护效用，尚待深入探索。因此，该研究通过野外调查和社区访谈的方法对所有金钱松自然种群的更新现状、保护行为和干扰程度进行全面调查，并以林家塘村金钱松自然种群为例揭示金钱松村落风水林保护和管理模式。结果表明：（1）相较于其他生境类型，村落风水林生境中金钱松自然种群径级结构连续，幼苗密度较高；（2）水口林、墓地林和阳基树承载的风水与禁忌文化是村落风水林能够有效保护金钱松自然种群的内在原因；（3）新时代乡村旅游业的发展进一步促进了村民对金钱松村落风水林的保护。综上所述，在乡村振兴背景下，基于风水和禁忌文化的村落风水林保护和管理模式是金钱松自然种群保护的绝佳模式。
关键词： 金钱松， 村落风水林， 保护行为， 管理模式， OECMs， 乡村振兴
中图分类号：Q94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3142（2023）08-1437-09
Village Fengshui forests contribute to the 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 in mountainous villages： a case study of Pseudolarix amabilis
JIN Cheng， YANG Yongchuan*， ZHOU Lihua， LONG Yuxiao， CHEN Yuan
（ Key Laboratory of the Three Gorges Reservoir Region’s Eco-Environment， Ministry of Education， College of Environment and Ecology， Chongqing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045， China ）
Abstract：Pseudolarix amabilis is one of the most internationally influential ancient relict plants in China， and faces a multitude of threats， including habitat fragmentation， population isolation， and declining numbers. Fortunately， the Village Fengshui forests， sacred forests protected by Fengshui culture， has emerged as a potential refuge for the natural population of P. amabilis. Nonetheless， the underlying mechanisms by which the Village Fengshui forests safeguards the natural population of P. amabilis warrant in-depth exploration. To address this research gap， this study employed rigorous field investigations and community interviews to comprehensively assess the recruitment status， conservation behaviors， and extent of disturbances for the natural population of P. amabilis. Moreover， we selected the P. amabilis population in Linjiatang as a representative study case to elucidate the protective and management paradigm of P. amabilis Village Fengshui forests. The results were as follows：（1） The diameter at breast height （DBH） structure of P. amabilis in the Village Fengshui forests exhibited continuity， and the seedling density was higher compared to other habitat types. （2） Protecting effectiveness of Village Fengshui forests in the natural population of P. amabilis could be attributed to the Fengshui and taboo cultures associated with Shuikou forest （Village Fengshui forests near water sources）， cemetery forest， and Yangji tree （heritage tree near residential houses）. （3） The development of rural tourism further contributed to the preservation of P. amabilis Village Fengshui forests. In conclusion， in the context of rural revitalization， the protection and management approach based on Fengshui and taboo cultures in Village Fengshui forests presents an effective paradigm for safeguarding the natural population of P. amabilis.
Key words： Pseudolarix amabilis， Village Fengshui forests， conservation behavior， management paradigm， OECMs， rural revitalization
乡村振兴战略是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所提出，其中生态振兴是乡村振兴的前提和基础，而生物多样性保护与可持续利用是生态振兴的重要内容（张俊飚和王学婷，2021）。村落风水林则是乡村生物多样性保护与可持续利用的典型实例（Teather & Chow， 2000; Yuan & Liu， 2009; Huang et al.， 2020），大多数村落风水林均在村民的保护和利用下留存至今，伴随乡村旅游业的蓬勃发展，村落风水林还被赋予了新的作用——旅游景观资源（Tang et al.， 2012， 2013; Chen et al.， 2018; 曾君等， 2018）。此外，《昆明-蒙特利爾全球生物多样性框架》提出的“3030目标”指出，采取其他有效的基于区域的保护措施（Other Effective Area-Based Conservation Measures，OECMs），是全球实现“3030目标”的希望（吕植，2022）。自然圣境是全球OECMs的重要组成，自然圣境泛指由原住民族公认的赋有精神信仰、文化意义的自然地域，是传统文化保护区域生物多样性的典型代表（Salick et al.， 2007; Dudley et al.， 2010; Stara et al.， 2015）。而村落风水林作为我国南部主要的自然圣境类型，是我国OECMs潜在的重要组成，其对生物多样性保护具有重大意义，能够为中国实现“3030目标”提供巨大助力（Yuan & Liu， 2009; Hu et al.， 2011; 吕植， 2022）。综上所述，村落风水林对乡村振兴，以及乡村生物多样性保护均具有重要意义。
金钱松（Pseudolarix amabilis）为我国特有的单种属植物，是中国最具国际影响力的古老孑遗植物之一，被列入中国珍稀濒危保护植物名录，属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农业农村部， 2021）。金钱松目前面临生境破碎化、种群分散以及个体数量减少的种种威胁，然而针对金钱松的保护却十分有限（Yang & Christian， 2013; Zhou et al.， 2022）。幸运的是，已有研究证实村落风水林能够有效保护金钱松自然种群（Zhou et al.， 2022）。目前，金钱松自然种群仅有5个分布地，全部位于长江流域，分别为浙江天目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以下简称“天目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浙江杭州临安区林家塘村（以下简称“林家塘村”）、浙江宁波海曙区茅镬古村（以下简称“茅镬古村”）、安徽黄山黟县双联村（以下简称“双联村”）和湖南益阳安化县清塘铺镇（以下简称“清塘铺镇”）（潘新建， 2000; 吴毅等， 2012; Zhou et al.， 2022）。金钱松自然种群所处生境类型可以分为天然林、村落风水林、退耕地次生林和毛竹林四类，每个分布地每种生境类型的金钱松自然种群受到的威胁不同，其保护和管理行为也各不相同（王晨晖， 2014; 谢春平等， 2018; Zhou et al.， 2022）。相较而言，村落风水林生境的金钱松自然种群幼苗更新良好，种群结构更为完整（Zhou et al.， 2022）。然而，村落风水林具有怎样的保护和管理模式，其如何在金钱松自然种群的保护中发挥效用，这些问题尚不可知。
以村落风水林形式保留下来的金钱松自然种群分布在林家塘村、茅镬古村和清塘铺镇。其中，林家塘村分布着除天目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之外最大的金钱松自然种群，其种群核心分布区位于该村村落风水林，保留了大量古树个体，种群结构稳定，径级连续，更新良好（Zhou et al.， 2022）。因此，林家塘村是探究金钱松村落风水林保护和管理模式的绝佳对象，也具有很高的保护价值。基于此，本研究以金钱松自然种群为对象，采用野外调查和社区访谈相结合的方法，明确不同生境金钱松自然种群的更新现状、保护行为和干扰程度，并以林家塘村金钱松自然种群为例探索金钱松村落风水林保护和管理模式。本研究拟回答以下问题：（1）相较于其他生境，村落风水林是否为金钱松自然种群提供了有效保护；（2）在乡村振兴背景下，村落风水林如何在金钱松自然种群的保护中发挥效用。本研究结果可为我国构建部分珍稀濒危植物有效保护模式和建设以OECMs为基础的保护体系提供助力。
1材料与方法
1.1 研究区域
金钱松自然种群仅有5个分布地，分别为天目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林家塘村、茅镬古村、双联村和清塘铺镇。从植被特征、立地条件和人为干扰角度出发，金钱松自然种群所处生境类型可以分为天然林、村落风水林、退耕地次生林和毛竹林四类。其中天目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金钱松自然种群处于天然林生境中；林家塘村金钱松自然种群处于村落风水林和毛竹林两类生境中；茅镬古村金钱松自然种群同样处于村落风水林和毛竹林两类生境中；双联村金钱松自然种群处于退耕地次生林生境中，该退耕地于20世纪70年代末退耕还林；清塘铺镇金钱松自然种群处于村落风水林中（表1）。
本研究重点研究区域为林家塘村，其坐落在草山岗山腰，海拔800～1 000 m，气候温和，光照充足，自然景观优美，是临安区著名的传统村落之一。林家塘村历史300余年，人口100余户，共计360余人，主体民族为汉族，主体家族为林氏，目前全村主要经济来源为经营农家乐，其次为售卖竹笋和茶叶。林家塘村拥有除自然保护区之外最大的金钱松自然种群，种群核心分布区位于林家塘村村落风水林，已形成金钱松古树群，被列为金钱松省级重点保护小区，其全称为林家塘金钱松省级重点保护小区（图1）。
1.2 研究方法
1.2.1 群落样方调查金钱松自然种群5个分布地共设置26个样方，样方面积设置为20 m × 20 m或20 m × 30 m。采用每木调查法调查高度 ≥ 1.3 m的所有木本植物，记录其物种名、高度（H，m）和胸径（DBH，cm）；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