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二:俄罗斯巴泽雷克墓实体中亚矮种马复原图
在俄罗斯西伯利亚的巴泽雷克,上世纪40年代以来曾经发掘出相当于我国战国秦汉时期的汗血马的许多完整实体,巴泽雷克在我国新疆北端国境线以北附近,因为那里是永久冻土带,活马被击杀后立即掩埋冰冻。发掘报告中有实体马的照片,也有复原的彩色图画,火红色,矮个头,这种马经现代马类专家辨认确定学名是中亚矮种马(图二)。有关中亚矮种马历史和现状的专业研究可参阅网上的众多文章。
第二,大月支人提供的汗血马是在敦煌渥洼池和河西走廊各地包括武威有水草的地方训练成战马的
甘肃河西走廊敦煌西南郊有渥洼池和西汉寿昌城遗址。
渥洼池自汉代以来就是水草丰茂的地方,现在可以称作沙漠中的绿洲。
从这渥洼池地名,我们联想英文的绿洲,不就是oasis吗?读起来就是“渥洼sis”,从牛津英文词典查出它的语源是希腊语。这渥洼池和希腊有什么关系呢?
在此我们回到大月支人西迁中亚的历史来看,大月支人西迁到中亚是在公元前2世纪初,那时希腊马其顿人亚历山大大帝的军队在公元前4世纪晚期占领了那里,他们实行彻底而坚定的希腊化政策,包括着力推行希腊语。那大月支人把汗血马交给汉朝使节时,讲的应该就是希腊语。我们可以联想,大月支人在提供汗血马的时候,会特意给汉朝使节交代,应该在oasis这样有水草的地方驯养汗血马。中国人翻译的习惯,音译词通常和汉语词一样也是两个音节,也就是“渥洼”,不加“sis”,然后加上地形类别名称的“池”字,这就成了“渥洼池”了。这就像现在称呼“鄱阳湖”、“洞庭湖”一样。之所以这样推测,大月氏人之所以这样特意关照交代,那是因为这些马的成活,以及训练成为战马,关系着还留在河西走廊原地的小月支人的生死存亡。至于oasis这个词,现在按英汉词典都是翻译成绿洲。
渥洼池的名字在汉代就有了,古代文献有记载,天马生在敦煌寿昌城南的渥洼水。天马就是汗血马被神化了。
《汉书·武帝纪》中记载:天马生于渥洼水,天马流出红色汗水,口吐赭色唾液。敦煌发现的写本《寿昌县地境》也记载:寿昌海出县南十里,方圆一里,即渥洼水也,得天马之所。
由此可见,把渥洼池和天马以神话联系起来,在汉代就已经有了,这就把汉武帝、天马和后续的荡平匈奴的战事都神圣化了。此外还可注意一些记载:
《汉书·武帝纪》李斐注曰:“南阳新野有暴利长,屯田敦煌界,数于此水旁见群野马中有奇者,与凡马异,来饮此水。利长收得其马,献之,欲神异此马,云从水中出。”
《汉书·武帝纪》载:“(元鼎四年)六月,秋,马生渥洼水,作《宝鼎》、《天马》之歌。”《天马》之歌中云:“太乙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汉武帝认为此马是天帝赐予的天马降到人间。
汗血马还被称为西极马,说明来自中亚。
后来的历史进程诸如:驱赶匈奴,首置河西武威、张掖、酒泉和敦煌四郡等等,在史书中都有记载,这里就不再一一叙述。
第三,铜奔马的动态形象空前绝后,这形象是大月支人多年后在中亚强大后提供的
铜奔马的动态形象空前绝后,在我国,此前没有过这种马的形象,后来也再没有延续。那会不会有外部来源呢?现在试着与国外同一时期的相关事物比照,看有什么线索。
先从联系最密切的贵霜大月氏人那里寻找。当初大月支人在中亚继承希腊的先进文化和政治制度,建立了大夏国,后来大月支人向南扩张,占领现在的阿富汗北部。再向南扩张,到公元1世纪时,到达现在的阿富汗全境,直到现在的巴基斯坦北部和印度西北部,建立了强大的贵霜帝国,横断了中亚从北到南的广大地域。这时在地中海北部和东部沿岸已经是罗马帝国,贵霜大月支人像过去在希腊化国家时期一样,继续接纳罗马帝国的文化。
图三:玻璃杯彩画骑兵攻战图,阿富汗伯格拉姆出土
上世纪30年代时,在阿富汗东南部伯格拉姆、即古代贵霜的中心地方,发掘出一处贵霜大月支人保存贵重珍品的地下库房,出土了那个时期的多种物品,都是高档的实用品和艺术品,有的是一二世纪地中海沿岸罗马帝国制造的,有的是贵霜当地制造的。这里举其中一件玻璃杯上有彩绘的骑兵攻战图。杯上画着骑兵和步兵作战的场面,上面有许多士兵和四匹战马的动态,战马有不同的姿势和动态,动作幅度很大,看上去很灵活(图三)。
由这幅图画看出,贵霜大月氏人能够把骑兵步兵攻战图做得这么出色,那么武威铜奔马这样的动态形象应该就是这些战马形象的再现。而这过程和下面讲到的把佛教传到河西走廊是交织在一起的。
图四:用于制作花神银器的石膏模型,阿富汗伯格拉姆出土
从保存的多种高档物品来看,贵霜大月支人当时已经可以制作罗马帝国正在使用的各种高档物品,我们举出一件石膏圆盘像作为例证,这是当时用来制作银盘的石膏模型(图四),这和罗马帝国地中海东岸发掘出的古代实物没有什么差别。
这些都是贵霜的大月支人使用的东西,已经与在河西走廊老家时的器物有所区别。这样的物品还有很多,在这里不再举例了。
另外就铜奔马来说,单独放一匹空马在骑兵队里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根据两汉时期墓葬出土的各种陶俑的形象,我们可以推测,武威铜奔马当初不是一匹孤马,马上应该有军官,但是这军官不是用铜做的,是和内地发现的东汉时期墓葬里的人俑一样,是用布缝制的,或者是用布和木料一起制作的,因为年代久远,都腐朽毁坏了。
大月支人在建立了横断中亚的强大的贵霜帝国时,国家重心已经向南移动到现在的阿富汗东南部和巴基斯坦北部,大约在公元1世纪,贵霜国王和高层在这里信奉了当地已经流行的佛教,由于贵霜多年来一直继续推行希腊化政策,所以能够以希腊文化对佛教进行改革。过去印度没有佛教经典文本,完全靠口传。贵霜改革佛教的第一项是把各地高僧大德集中起来,收集整理佛教的典籍,编辑形成正式的文本;第二项是创立佛像,过去印度一直没有可以供奉的佛像;第三项是从各地征集有才干的高僧,把他们培训成为优秀的传教师,向国内外传播佛教。
图五:白灰膏佛塑像,阿富汗东南部出土
图六:佛生平事迹雕塑,巴基斯坦北部出土
这时贵霜的大月氏人创立的佛像菩萨像,完全是希腊罗马风格和技艺水平,这里举两个雕像为例(图五、六):
佛教本身要求信徒有传播佛教的义务。贵霜大月支人首先想到的对象就是留守在故乡祁连山下的小月支人。这时他们像早年佛陀创立佛教后,首先想到是要向那些离开了他的家仆们传播佛教一样,贵霜高层首先要将佛教传给那些仍留在河西走廊老家的小月支人。贵霜也确实这样做了,现在武威保存的最早的佛教寺庙和佛像,就是那种贵霜大月支人犍陀罗风格。
在武威残留的小佛寺的佛像,形象接近贵霜大月氏人的犍陀罗风格。这里举塔尔湾的杂木寺内残留的早期佛像与贵霜大月支人的犍陀罗风格比照,两者有共同的特点。
图七:残存的贴壁坐佛泥塑浮雕像
现存的有上下两列泥塑的浮雕佛像,每列有四尊坐佛,靠近主佛像的一尊坐佛略大,所以现存的是九尊坐佛,佛是结跏趺坐的传统坐姿,上列坐佛的手势是早期的说法式,下列坐佛的手势是思维式。坐佛下面的横幅是两匹面朝外的四腿伫立的马,都是阴线刻加浅浮雕。这种贴在崖壁表面的泥塑浅浮雕在过去的河西走廊没有见过(图七)。
图八:杂木寺的说法手势坐佛像,座下有两匹马
图九:犍陀罗贵霜大月氏人坐佛像
其次,这里佛像的手势有两种,一是说法手势,左臂下伸,右臂弯肘抬起手掌在胸前右侧,(图八)。这手势与贵霜大月支人的说法手势相似(图九),而我国后来很少见。
图十:杂木寺的思维手势坐佛像
图十一:犍陀罗贵霜大月氏人坐佛像
这里佛像第二种手势是思维式,两臂下垂,两手在腹下叠在一起(图十)。这与贵霜大月支人的样式相似(图十一),而我国后来也罕见。
我国一般寺院有鹿野苑初转法轮场景,通常是以佛像下方有两只卧鹿转法轮的形象来显示。而这里的坐佛下方居然是两匹马,这在其他地方从未见过。当然这会使人联想到贵霜大月支人和汗血马。见前面插图。
与此对照,我们在贵霜的大月氏人那里看到有一幅石刻浮雕,人的面部有残损,画幅下半是两匹头朝向外面的马,马似乎拉着车,车上中间一人手里捧着佛陀的舍利盒,这描述的是常见的“八王分舍利”故事,是佛涅槃后,舍利被分为八份,供各国带回自己的国家供奉。
第四,讨论铜奔马的步法和贵霜大月支人的关系,以及武威铜奔马的名称
当代研究马的步法的专业人士认为,马的同一侧的两条腿同时向同一个方向腾起,这就是“顺拐”,在一般马的奔跑中是绝对看不到。这种姿态有一个专门的术语叫“对侧步”(即:同侧前后腿同时迈右或同时迈左),武威铜奔马就是走这样的对侧步,研究马步法的专家认为,大宛马便是走对侧步的高手。专家还说,武威岔口的驿马、青海湖的浩门马,多数走对侧步,现在离武威很近的山丹养马场的良马,也有很多走对侧步。武威铜奔马正是这种大宛马,而传来佛教的贵霜人就是在大宛的大月支人。这时的贵霜人接受了罗马帝国的骑兵作战的绘画艺术,把走对侧步的铜战马做成实战的形象,也是顺理成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