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溪流域青山绿水,景色宜人。
“金仙阳,银渡水,有钱难买商溪水。”
汽车从磨市镇境内的S303线驶入新修的柳官线,一路橘花的清香沁人心脾,公路两旁青山如黛,生生不息的商溪河便从青山之间奔腾而来。
这条发源自磨市镇西端向阳洞的小溪流,蜿蜒23公里,流经7个村落,于磨市街口码头汇入渫水。她形成于哪个年代,流经了多少春秋,已无从考证。人们只知,向阳洞水常年不竭,商溪水流平缓,像大自然一笔无私的设计,滋润着两岸田地,哺育着一方儿女。
这条一路向前入澧水、汇洞庭、奔长江的小溪流,在中华大地的百川千流中,原本如毛细血管般微小,泯然于众,但因与近代彪炳史册的英雄人物紧紧相连,而被历史标注出独有的精神特质,成为这片红色老区的精神图腾。
4月下旬,记者一行用3天时间溯溪而上,先后探访黄龙岗、王官桥、岩板滩、南岳寺四个村(居),追寻革命先贤的光辉足迹,领悟商溪儿女的家国情怀,感受“红色之河”的历史律动,聆听乡村振兴的时代乐章。
商溪之秀 不止于景
商溪之秀,秀在山水奇异、瑰丽丰饶。
记者到访首日正值傍晚,青山峻秀、溪流淙淙,在落日和晚霞的映衬下,河水两旁的村落宁静恬淡,好一幅现代版的富春山居图。
“源头添得舀舀活,多少田家沐泽长”。商溪河流域总面积97.3平方公里,溪河两岸泥沙堆积,形成多个小盆地。
这里天然秀美,向阳瀑布、独岩晴雪、五峰插天、荣寺晓钟、三星伴月、寺僧梦蛟、雨坛卧云、百花满峪等“商溪八景”,交错镶嵌在万绿丛中,声名远播。
这里物产富饶,竹、木、茶叶等山货土产漫山遍野,地下煤、硫铁矿、石灰石等矿藏数不胜数,天然气资源十分丰富。我国著名生态学家马世骏生前实地考察后,称商溪是“湘西北一颗绿色明珠”。
商溪之秀,秀在钟灵毓秀、地灵人杰。
早在宋朝时期,各路商贾云集溪畔,加上临近桑植、慈利边境和渫水航道,交通便利、物阜民丰,久享“有钱难买商溪水,无酒常醺南岳风”之盛誉。因境内多地出土商代晚期陶片,被确认为商代文化遗址(点),巧合商溪之名、印证商溪之古。
100多年前,同年出生、同饮此水的3位青年——王尔琢、陈振亚、郑洞国,便是从这里走出大山,走向救国图存的革命之路。
陈振亚的堂侄陈世谟,站在陈振亚故居前向记者介绍故居的历史。
从柳官线转入官石路,首先来到的是毛主席亲家陈振亚烈士故居。在黄龙岗村,这座老旧土家木屋与周围小楼形成无声对照,堂屋门额上方,是毛岸青夫人邵华将军为生父题写的“陈振亚烈士旧居”几个鎏金大字。
攀山越水寻常事,英雄不知艰难字。陈振亚曾任红六军(后改为红三军)高级干部,左腿因战斗受重伤而截肢。伤后,他回到家乡坚持地下斗争。1936年7月,陈振亚卖掉家人棺木,筹得30块光洋作盘缠,历尽艰辛重新回到党中央的怀抱。1941年6月,他在新疆被反动军阀暗杀。
追光的路上,总有同行人。
沿官石线一路向西前行2公里,便到达王官桥村。“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之一王尔琢就诞生于此。
“为了让千千万万的母亲和孩子能过上好日子,为了让白发苍苍的老人皆可享乐天年,儿已以身许国,革命不成功,立誓不回家。”在进入故居的路口旁,刚完工的《托孤书》壁刻赫然入目,殷殷嘱托穿越百年时光,读来依然感人至深。
沿着新铺设的沥青路弯曲行进,王尔琢革命红色故事文化墙等景观设施正加紧施工。道路尽头,大山之脚,便是烈士故居。这座改建于2018年的故居,是一座黄墙青瓦的四合小院。
1928年4月,朱德与毛泽东部队在井冈山会师后,王尔琢担任了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参谋长兼第28团团长。1928年8月,王尔琢牺牲在叛徒枪下时年仅25岁,被安葬在牺牲地江西崇义思顺墟。这也印证了他《托孤书》中“革命不成功,立誓不回家”的铮铮誓言。
王尔琢烈士故居。
因万分痛惜亲密战友,毛主席亲自起草、陈毅手书挽联,“一哭尔琢、二哭尔琢,尔琢今已矣,留却重任谁承受;生为阶级,死为阶级,阶级后如何?得到胜利方始休。”
离开王尔琢烈士故居,逆溪水而上,不到2公里就是岩板滩社区。1935年,任弼时、贺龙率领的红二、六军团曾在此饮马商溪,休整扩红,不久便开启了气壮山河的长征。
社区党支部书记陈山得知我们寻访,热情地带着我们穿过村道小路、田埂水沟,来到一幢残破的木屋前,这是当年红二、红六军团长征前集结的指挥所。
据68岁的郑双敦介绍,木屋是祖上太公所建。听父辈们讲,红二、红六军团曾在此休整两月有余,附近家家户户都住着伤员。
居民郑孝纯告诉记者,一开始大家怕‘当兵的’,有人还带着家眷躲到山上去了……后来发现这支队伍不一样,虽口音各异,但规矩行动一致,从不拿老百姓东西,还帮老百姓劈柴挑水。
紧邻岩板滩社区的南岳寺村,是抗日名将郑洞国出生地。晚年,郑洞国曾任全国政协常委、民革中央副主席,致力于两岸和平统一事业。在数百名黄埔系将领中,他是同被两岸追悼的两位将领中之一。
“郑公一生情系家乡、重教兴学,洞国学校可能是常德山区条件最好的学校了。”采访中,几位郑氏后人凑了过来,其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口中的“最好的学校”,是在郑洞国故居地基础上兴建而成,始建于1965年,2013年更名为石门县洞国学校。半个多世纪来,一批又一批商溪学子秉承“洞知天下、修身报国”的校训,从这里走出大山,追寻人生梦想。现任武警部队副司令员郑家概中将即是其中代表。
商溪之魂 沁润人心
斯人已逝,风骨永存。
当地,人们将王尔琢、陈振亚、郑洞国尊称为“商溪三杰”。三人的命运和际遇虽各有不同,但其功烈烈、其德昭昭,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去往王尔琢烈士故居的路上,刚完工不久的壁刻《托孤书》。
市委党史研究室主任郑文廷,对商溪河流域深厚的红色文化有自己的研究和思考:
红军早期高级将领王尔琢“革命不成功,立誓不回家”,为创建井岗山革命根据地献出宝贵生命。他的身上,体现着“坚定信念、矢志不渝”的井冈山精神。
革命烈士陈振亚为了革命理想,一个人、一条腿,以惊人勇气和毅力完成了“一个人的长征”。他的身上,展现了“坚韧不拔,勇往直前”的长征精神。
抗日战争年代,商溪这片土地经历战火洗礼,大批热血青年奔赴前线,抗日名将郑洞国率部远征印缅,战功卓著。他们身上,体现出“英勇顽强、爱国御侮”的抗战精神。
商溪,也是贺龙率领的红四军进击常德澧水流域的第一站,是红二、红六军团长征前的集结整训地,位于湘鄂西革命根据地核心区域。商溪人民在长达8年时间里,为红军输送了大量兵员和军需给养,不少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流血牺牲,有名有姓的革命烈士就达103名,这无不彰显了商溪人民“舍生忘死、无私奉献”的老区精神。
正是这一批批饱含家国情怀的商溪儿女,用血肉构筑起了商溪河流域一道道精神之魂,如一股涓涓细流沁润心田,成为后人砥砺奋进的动力之源。
虽未谋君面,但闻四海名。
王官桥村的共产党员王军军,是一位“80后”。8年前,他从广州返乡,带领乡亲种茶脱贫。从茶叶“小白”干起,到投资建厂、成立专业合作社,再到如今注册品牌,他克服重重障碍、历经种种困难,短短几年,头发都白了一半。
“尔琢公是我们王氏家族的先辈,是我从小就十分敬仰的英雄。和过去先烈们所经历的兵燹战乱相比,我们今天创业走点弯路、吃些苦头,又算得了什么?”王军军直言。
“国泰民安的好日子都是先烈们用鲜血换来的,我们没有理由忘记他们。”经过反复考量,他决定将自己的茶叶品牌注册为“琢乡红”。
小小“琢乡红”,既是对家乡振兴的期许,也是对先辈英魂的告慰。他希望,这个流淌着红色血脉的品牌,能为乡亲们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