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知青姚沪生是一九七一年初秋来到东北边陲石人沟大队插队落户的,一同来石人沟大队插队落户的上海知青还有刘根发和李云峰,他们三人原本是要去北大荒兵团的,因为家庭原因,政审复审时被退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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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人沟大队偏僻闭塞,是一座贫穷落后的小山村。村子不太大,一百多户人家,共有社员五百四十三人,包括上海来的这三名知青,一共五百四十六人。这个大队是全公社生活水平最低的大队,也是全公社光棍最多的一个自然村。
这三名上海知青都是高中毕业生,从繁华的大都市来到了这样的一个穷山沟,他们三人特别沮丧,情绪特别低落。要是去了兵团或农场,生活条件就会好一些,他们的心情也不至于这么糟糕。
生活水平差也就算了,可居住条件更差。因为大队里没有可供知青居住的地方,大队书记陈顺生就把他们仨安置在了大队的牲口棚里,和饲养员挤在了一铺火炕上。厨房就在火炕的外屋,烧炕做饭都是那一口锅灶。
初秋的天气还和夏天一样炎热,蚊子肆虐,臭气熏天,再加上饲养员满身的牛粪味,这三名知青刚走进居住的地方时,他们三人几乎是同时捂着鼻子跑出了牛棚大院。饲养员帮忙做的第一顿饭,他们仨几乎没动碗筷。
艰苦简陋的生活条件一时半会难以改变,他们三人也没有任何选择,只好硬着头皮住下来,慢慢适应。
都说时间是一剂良药,这话还真有道理。也就十来天的时间,他们三人都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了,饲养员做的饭菜他们也能吃下了,感觉牛棚的臭味也不那么浓烈了。只是蚊子太多,饲养员点燃玉米秸秆盖上牛粪熏蚊子,他们又受不了呛人的烟味,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解决。
一个多月的时间似乎就在转眼间,这三名上海知青刚刚适应了山沟里的生活,一年之中最忙碌的秋收劳动开始了。石人沟大队虽然偏僻,可这里的人均耕地并不少,那年正好风调雨顺,玉米高粱都获得了大丰收,村边那几亩水稻收成也不错。要是年年风调雨顺,石人沟大队的社员群众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第一年秋收,成了这三名上海知青人生中最苦的体验,磨破的手掌慢慢结痂变成了茧子,红肿的肩膀蜕了一层皮,他们的脸黑了,人瘦了,可他们的身体都强壮了,有力气了。石人沟大队收成最好的一季让三名上海知青赶上了,社员群众都说这三个上海娃子有福气。
秋收结束后,按照以往的惯例,社员群众该休息放松了,冬季是社员们最享受的一季,他们基本天天呆在家里猫冬,就算队里有点农活,也都是零活。天天呆在家里热炕头上的社员冷不丁出去干点灵活,就像现在人过礼拜天一样惬意。
歇息了两天,三名上海知青到公社弄了半袋子生石灰,把他们居住的房子墙壁粉刷了一下,还买来了两张炕席。弄好住的地方,三名上海知青又跟着社员们上山砍柴,冬季取暖要烧劈柴,烧玉米秸秆和高粱秸秆容易堵炕洞。
在砍柴的过程中,姚沪生仔细观察了石人沟大队的地理环境和地形。那里的地形是两山夹一沟,山沟成喇叭状,山沟很深,村子坐落在沟口的半山坡上,要是在山沟里修一条拦水坝,让山沟形成一个水库,石人沟大队的耕地百分之七八十能在灌溉范围内。有了水库,就不怕天旱不下雨了,庄稼也能像今年这样年年都能丰收了,石人沟大队下游的几个村子也能受益。
姚沪生把自己的想法先说给刘根发和李云峰听,得到了他俩的认可,他们三人一起去了大队书记陈顺生家。
看到三名知青登门,陈支书一脸惊愕,把他们让进屋里说:“你们找我有事啊?”“陈书记,我们三个到村东的山沟里察看了一下,觉得东沟的地形适合修建一座小型水库。有了水库,咱们就不怕天旱不下雨了。”姚沪生说出了他们的想法。
陈支书停顿了一下说:“这倒是个好事,可目前咱们大队没这个能力啊?人工、石料是能解决,可石灰、水泥咱们去哪弄啊?”其实,陈支书也有过这个想法,只是他觉得这是个大事情,说说容易,做起来太难了。
在陈支书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三名上海知青并没死心,他们又去了几次东沟,做了测量,绘了图纸,又去公社和县里两趟,还买了相关修建水库的书籍和石灰烧制技术资料。
过了十来天,三名上海知青又去找陈支书,陈支书只是摇头,还是觉得难办。三名上海知青还是不死心,他们去了公社革委会,见到革委会主任和公社书记,他们齐声背诵: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然后说明了要在石人沟大队东沟修建水库的想法,并把图纸拿给书记和主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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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公社书记是个急性子,竟当即拍板,立马叫上公社相关人员去了石人沟大队。看过地形,听了三名知青的论述,大家都觉得切合实际,可以在东沟修建水库。公社书记和革委会主任交头接耳嘀咕了一会子,说马上就开工,并动员其他大队社员义务帮工,公社全力支持,石灰自己烧制就,水泥求助县里。
当年冬季,二百多名社员进驻东沟,还有公社的两名技术员,社员们开始采石备料并修建石灰窑,技术员详细勘测设计,确定了准确的砌坝位置、坝顶坝底宽度和高度,计划预留三个泄洪洞和两个闸口,姚沪生他们协助公社派来的技术员打零杂。
看似容易的水库建设,修建起来难度可不小,计划一年半完工的石人沟水库建设工程,耗时三年还没完工。因为修水库耽误了农业生产,三名上海知青还遭到了社员群众们的指责甚至辱骂。因为工程施工不顺利,公社书记似乎也后悔了当初的决定,还把责任推给了三名上海知青,筑坝工程几次中断停工。
一晃就到了一九七五年,好多上海知青都通过招工或推荐上了大学,姚沪生、刘根发和李云峰还留在石人沟大队继续修建水库,继续参加农业生产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们也有返城的强烈愿望,可考虑到自己的家庭问题,考虑到还未完工的石人沟水库建设,他们谁也不敢打听返城的事情,只能积极参加生产劳动,老老实实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一九七六年夏初,石人沟水库总算竣工了,实际蓄水量比原计划大了一倍,实际工程量也比原计划多出了三分之一。那年夏天,连续三天的暴雨,水库蓄水量达到了三分之二还多。
一九七八年的那场大旱,石人沟水库发挥了重要作用,石人沟大队和下游几个大队的基本农田都获得了丰收,其他得不到灌溉的耕地基本绝收,好多地方的山坡地颗粒无收。
粮食丰收了,水库发挥作用了,大队的社员们和公社领导才想到上海的这三名知青,他们还在石人沟大队默默地劳动着,没被招工,也没被推荐上大学。当时,全国插队落户的知青还在农村劳动的已寥寥无几了。
考虑到这三名上海知青的突出贡献,公社推荐他们到林业局的制材厂当工人,三名知青都想回上海,他们谁也没去制材厂工作。
一九八〇年夏天,刘根发和李云峰的父母都被平反摘帽了,他俩先后回到了上海,安排了工作。姚沪生通过高考,于一九八一秋天离开了石人沟大队,他在石人沟大队生活了整整十年。
今年端午节,姚沪生和他爱人一起来到了石人沟村。村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石人沟水库继续发挥着蓄水抗旱的重要作用,还成了旅游景点,光垂钓一项就有不菲的收入。他和爱人来到了陈顺生老支书曾经居住的地方,当年的老房子已变成了宽敞明亮的新式房子,可惜的是老支书已经去世六年了。老支书的女儿陈美英一眼就认出了姚沪生,她跑过来握住姚沪生的双手,泣不成声。她说她父亲临终前,好几次呼唤姚沪生的名字。
姚沪生和他爱人在陈支书的女儿家住了一晚,第二天看望了村里的老人们,然后又去水库看了看。在水库景点,姚沪生听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问他爷爷:“爷爷,这水库有啥用啊?是谁修建了这么大的水库?”“这水库啊,能蓄水抗旱,造福农业,还能来钓鱼游玩,你说有没有用?这座水库是上海知青帮忙修建的,修了好几年呢。”那位白发老人看似面熟,可姚沪生真的想不起他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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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一早,姚沪生夫妇俩就坐车去了县城,他听陈支书的女儿说当年的那位公社书记还健在,他想去拜访一下。临走前,姚沪生答应等明年国庆节,叫上刘根发和李云峰,他们再一起回来看看乡亲们。姚沪生夫妇还郑重邀请陈支书的女儿,抽时间携家人去上海做客。
曾经生活了十年的石人沟,姚沪生真的是难以忘怀,难以割舍,这里将成为他一辈子的牵挂。乡亲们至今还记得他,他心里很温暖。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