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台湾学者考证认为,台湾自明末清初开始出现许多佛教寺院,几百年来一直与普陀山观音道场关系密切。两地僧人、文人和民众佛教文化交流活动频繁,留下许多佳话。 一、瑞气氤氲接普陀 佛教传入中国大陆,至今已有二千多年的历史,而佛教传入台湾则相对晚一些,大约在明末清初时出现许多佛教寺院。台湾学者考证发现,这些寺院普遍供奉观音菩萨。寺院开山,其首尊供奉的尊像往往请自普陀山。 台湾民间传说,岛上最早的寺院之一——彰化县鹿港龙山寺,相传是明末福建泉州的苦行僧肇善,从普陀山请来一座七宝古铜观音像,船遇暴风雨,漂流至此而建。这与普陀山不肯去观音的传说有点类似。 台湾学者施人豪考证此事说,明崇祯十五年(1642年)六月,泉州苦行僧肇善亲雕一尊石观音像,欲献于普陀山,海上遇飓风,漂流至鹿港,在港畔初创龙山寺。肇善一度返回泉州龙山寺,迎回七宝古铜观音像。据说肇善所刻的观音石像,以及泉州请来的七宝古铜像至今仍奉在大殿内。龙山寺被认为是现在在台湾保存最完整的清朝建筑物。整个庙宇最重要的是其建筑和雕刻。 桃园大溪斋明寺更被认为是普陀山法雨寺弟子所建。民间传说寺院的第一代住持李阿甲是桃园本地人,清同治年间赴普陀山法雨寺披剃受戒,法号性悦,而后回到桃园建寺。 台湾学者朱蒋元考证发现,现存斋明寺内的宝鼎上铸有法雨寺的字样,当年李阿甲从普陀山请回之观音菩萨像仍供在佛龛内。大殿右首的祖师牌位上,有第一代开山性悦的牌位。李阿甲赴普陀山之说有物证而可以认定。朱蒋元认为,李阿甲当年在普陀山求法,其师父为法雨寺住持立山(1825~1889年)的可能性最大。 新竹净业院和普陀山法雨寺的关系也很密切,寺内山门殿下有普陀山法雨寺堂主通慧祝贺寺院开山的匾额:“修持净业”,时间是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仲秋。台湾学者说,法雨寺藏有一面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钦题给法雨寺住持性统的同名金色横匾,因此,甚至连新竹净业院的寺名可能也是法雨寺建议所取。净业院内并珍藏有法雨寺转赠的缅甸玉佛。 台北县涌莲寺观音像来自普陀山隐秀寺。清同治元年(1862年),有两僧人大机及咸林,携带南海观音尊像渡海抵台,同治十年建寺奉祀,是台湾北部主祀观音佛祖之百年古寺。 高雄紫竹寺,供奉的也是源自普陀山的观音大士金身。每逢农历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观音诞辰、成道、出家纪念日时,寺内灯火通明,信众络绎不绝,前往礼拜。“竹林法水澴潆,灵源洋溢通南海;山寺慈云纠缦,瑞气氤氲接普陀。 ”台北县竹林寺正门有这么一副脍炙人口的对联。宝岛与普陀山佛教文化渊源之深远,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二、普陀幻住庵考证引热议 台湾学者认为,明末清初台湾佛教开始兴盛,这与郑成功赶走荷兰殖民者,两岸民众共同弘扬中华传统文化有关。 台湾学者陈汉光编著的《台湾诗录》一书收有明末清初文人沈光文《普陀幻住庵》一诗:“磬声飘出半林闻,中有茅庵隐白云。几树秋声虚槛度,数竿清影碧窗分。闻僧煮茗能留客,野鸟吟松独远群。此日已收尘世隔,逃禅漫学诵经文。 ” 这首诗中所提到的普陀幻住庵建在何处?台湾学者一直有争议。一种意见认为在台湾,另一种观点称在普陀山。 沈光文(1612~1688年),今宁波鄞州人。 1644年,明王朝灭亡。他投奔鲁王抗清,后来漂泊至台湾。当时台湾为荷兰人所据。郑成功克台湾,知沈光文在,大喜,以宾礼见。后来因与成功的儿子郑经有矛盾,沈光文出家当了和尚。 沈光文在台湾岛开设学堂,办诊所,广泛传播中华传统文化。他去世后,台湾百姓为他建庙立像,并誉之为“台湾文献初祖”。在他的故乡——宁波鄞州石碶镇,建有“台湾文化初祖沈光文纪念馆”。 一些台湾学者认为,沈光文盖起普陀幻住庵,地点在今高雄县大岗山。这是台湾历史上最早的佛教寺院之一。《普陀幻住庵》一诗即是沈光文在自己结茅处所写。后来,当地人在此扩建寺院,取名“超峰寺”。清台湾知府蒋允焄自普陀山请来白衣观音像,至今珍藏于超峰寺内。 但另有学者说,台湾僧人所写超峰寺沿革史只是称古刹系清雍正年间所建。起因是明末遗臣绍光禅师从普陀山来,称因观世音菩萨显灵指示,至台岛建设三大名山,曰“大岗山”,曰“赤山岩”,曰“火山岩”。此时距沈光文去世已有近半个世纪。沈光文盖普陀幻住庵一说缺少确凿证据。 陈汉光认为,沈光文诗中所说的普陀幻住庵应在普陀山。他说:“普陀,系指浙江普陀山而言;故此诗之成,应在顺治二年(1645年)鲁王划江(划钱塘江而守)之役后。其时鲁王入海,光文可能逃到普陀山。 ”《鲁之春秋》一书记载,鲁王在浙东抗清时,曾任命沈光文为太常寺博士。 1646年7月,鲁王航海到舟山,被当时的舟山总兵黄斌卿拒之城外。鲁王的船队只好在普陀山停留,10月25日才前往福建。沈光文是危难中追随鲁王左右的人士之一。这样看来,沈光文到过普陀山。有记载表明,在这一时期前后,有明朝的官员对时局失望,留在普陀山出家。 陈汉光称,普陀幻住庵其实早在沈光文抵普陀山之前300多年就已存在。它由中峰明本禅师所建。 中峰明本(1263~1323年)是元朝最有名气的高僧之一。他是钱塘人,俗姓孙,自称幻住道人,到处称其所居为“幻住”,当时世人誉为江南古佛。他是元代颇负盛名的诗僧、书法家、画家,与书法大师赵孟頫交往甚密,赵孟頫有《游幻住寺》诗。 不过,普陀山志没有明确记载中峰明本来过普陀山,更没有普陀幻住庵的记录。这使得陈汉光的说法有点落空。 笔者后来考证此事,从《普陀洛迦山志》发现中峰明本的诗作《观音菩萨普陀岩示现偈》,诗歌写道:“我昔曾游碧海东,海王抱日扶桑红。”并有描写潮音洞壮观的内容。这足以证明他到过普陀山。 中峰明本在许多地方建过幻住庵。他60岁时写过文章,称自己曾在苏州、南通等地建有幻住庵,另外在天柱山、庐阜、六安山等处“匿影草庐”。他常年“居所无定,或泊船中,或止庵室”,每到一处,都受到僧俗信徒的虔诚供养,由此建立起一个个传法基地,在江南一带形成很大影响。 中峰明本到过普陀山,有没有建普陀幻住庵呢?笔者仍不得而知。元朝覆没后,舟山在明初即遭到海禁,普陀山大小寺院全部被毁,许多史料遗失。这导致以后的山志没有记载中峰明本来过普陀山,普陀幻住庵的“迷失”也许出于同一原因。 普陀幻住庵的考证还在继续,但从高雄超峰寺历史的不同记叙中已经可以发现,普陀山对台湾佛教的兴盛有过多么深远的影响。 三、普陀山僧人写成第一部台湾游记 明末清初,还有一位普陀山僧人壮游台湾,留下佳话。 近代中国爱国史志学家、诗人连横(1878~1936年)在《雅堂文集》中记载,明末清初,普陀山僧人华佑曾“遍历全台,东西南北,靡所不至”,写下《台湾游记》一书,此书被认为是现存最早的台湾游记。 连横说,华佑此书,“久求未得”,后来见到的虽是此书残篇,已是人生快事。残篇包括“台湾内山总序一篇、杂记一则、图十三幅,各有说语”。 连横考证文章说,华佑到台湾考察,事在明末清初荷兰人入侵时期。 1624年,荷兰殖民者入侵台湾岛,对汉族、高山等族人民施行残酷的殖民统治。 1662年,郑成功将殖民者全部赶出。 华佑此书记载,他与朋友萧客两人从台湾东北部宜兰入山,“年余,乃出诸罗(今台湾中南部嘉义)”,萧客是一位侠士,“腰弓佩剑,饥则射鹿以食,故无绝粮患”。连横评价说:“凌饥渴,冒瘴疠,出入野蛮之间,不逢不若,自非毅力,曷克至此。 ”令人钦佩。 台湾岛南北长东西窄,中央山脉纵贯全岛中央,有“台湾屋脊”之称,它将全岛分成东小、西大不对称的两半,东部地势陡峻,西部较宽缓。中央山脉北起宜兰,南抵台湾岛最南端,全长330公里,东西宽80公里,高峰连绵,其中一些大山高度均在海拔3200米以上。华佑所走的这条路线是从北到南穿越“台湾屋脊”,十分艰难。 连横文章说,华佑后来到福建,住在泉州安溪县李光地家,乞刊其书,未久圆寂。李光地是清朝一代名臣,在收复台湾、统一中国等方面,有卓著贡献。连横说,李光地酷爱华佑此书,“秘以为宝”。后来传到台湾鹿港,失散民间。 普陀山志没有华佑其人的记载。明朝万历年间以后,普陀山香火非常旺盛,出现过不少大德高僧。华佑可能较早就走出普陀,后来在外地离开人世,他的书籍还是手抄本,甚少为人所知。山志不了解其人其事,也不足为奇。 华佑壮游台湾也是在这一时期。他此行主要是否为了弘扬佛法,已不得而知。《台湾地理图记》一书说,现存有关台湾地理之最早资料,为普陀山僧释华佑之遗文。更早则无史料可供考稽矣。 华佑有此壮游之举,又写成此书,可与晚明大旅行家徐霞客相媲美。 300多年前,台湾还没有一部地方志,中央政府对那里的情况了解还不多。华佑此行,带回非常丰富的信息。李光地将华佑此书“秘以为宝”,应是出于“物以稀为贵”心理。 连横文章说,华佑壮游,“所至图其山川,志其脉络。”“而内山一图,南自琅峤,北至鸡笼,山川脉络,记载尤详。凡可建邑屯田之地、陆防水战之区,莫不指示其要。”琅峤位于台湾最南部,鸡笼即今台湾最东北基隆,华佑实际上是画出了一幅全台湾地图。这样的地图,当时满朝官员除了李光地,谁都没见过。 康熙二十年(1681年),康熙帝多次召问李光地,专议平台之事。李介绍台湾情况,建议启用施琅为统帅出兵台湾。第二年,李光地到福建前线参与谋划平台。康熙二十二年,施琅率师出海,一举攻克澎湖,台湾不战而平。康熙帝表彰:“李光地从来奏事不欺,如平台湾,举朝无有建议者,独李光地言可平,卒能有成。 ” 连横文章说,华佑此书对了解古代台湾历史很有帮助。华佑发现,台湾东部有一个地方的人多识字,能读孝经、论语等儒家著作,其居住地有唐代古碑。连横认为,这说明台湾开辟确实是在唐代以前。《隋书》记载,隋大将陈稜征流求,流求即台湾。陈稜所到的地方是在台湾西部,华佑发现唐代古碑在台湾东部。这说明,祖国大陆来的居民从隋到唐已逐渐向东部移民,只不过“以僻陋在夷,与外不通,文化渐退,遂复其朔”。 普陀山僧人写成第一部台湾游记,对连横撰写《台湾通史》提供了帮助。而连横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世人,才使华佑壮游一事不被李光地私心所淹没。 四、连横向往到普陀山参拜 连横祖籍福建省漳州,出生于台湾省台南,字武公,号雅堂,又号剑花,是现中国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的祖父。 1895年,甲午战争中国失败,日本占我台湾。连横于1908年开始,用十年工夫搜集有关台湾的中外文献、档案、传闻,撰写成我国第一部台湾史籍《台湾通史》,以史实来说明台湾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是一位值得人们景仰的爱国者。 连横向往到普陀山朝香参拜。其《剑花室诗集》有《送志圆法师归南海》诗歌:“化雨长霑紫竹林,谈禅不觉夜钟沈。一帆明月催归意,百首梅花写素心(法师临別,留示画梅百咏)。尘劫未销惟有法,海天无际且孤吟。他年鼓棹滃洲过,共倚潮头听梵音(余有参普陀之约)。 ” 志圆法师,湖南人,幼年出家于普陀。他是八指头陀寄禅老和尚的戒弟子,太虚法师的同学。1947年任普济寺住持。有记载说,1914年,太虚法师想到普陀闭关潜修,先和志圆通信,请他帮忙觅一个地方,闭关自修。志圆替他找好关房,去信请他来闭关。 志圆曾两次到台湾弘法。 1924年10月26日至11月13日,台湾一家报纸曾连载志圆于基隆灵泉寺讲《般若心经》的讲稿。连横与志圆相识大约是在这个时候。他在《次韵和志圆法师》一诗中写道:“故国凄凉闻鹤唳,秋江寂寞起龙吟。梅花我亦称知己,流水高山有赏音。 ”《台湾诗抄》有志圆赠连横诗歌《江山楼席上呈连雅堂居士》:“草鞋踏破万重林,识浪微微带醉沈。大好江山无限意,寂然尘世入空心。昔年曾作敲鱼曲,今日聊当击钵吟。流落人间谁似我?雪窗梅月是知音。 ”另有《将归南海,为雅堂居士画梅花长卷》诗:“为写梅花卷,酬君送我行。春风三万里,满纸是离情。 ”两人看来有相见恨晚之感。但连横后来是否到过普陀山会老朋友,笔者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