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5月,杨非背上背包,肩挎军用书包,与体验生活的战友,朝气蓬勃登上军用卡车,前往西南边境德宏瑞丽。浓眉大眼的杨非,身着黄军装,军帽上的五星帽徽和印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胸章,使之更显英武。
这张杨非年轻时候的照片是由杨非爱人提供的。
杨非,宽额头,单眼皮。从小生活在诗书家庭,皮肤细腻白净,散着诗书人之气。年轻的眼里,灵动,闪烁着好奇光芒。读过师范大学,又考入军政大学,走上创作之路屡获成功。这些,让杨非意气风发,眼光自信,微笑的眼神中,甚至露着一些傲气。创作时,这双眼,会聚成两道光,明亮有神。杨非一身的才气,此时会绽放光芒,产出一首首动听的歌。
五月,进入立夏。滇西山里,万里苍翠。一阵又一阵的山风里,可以吸到一种强劲的绿色气息。沿途,木棉花火红绽放。远视如红豆点点,近看若粲然火苗。把滇西整个的山,烧成通红一片。
踏上德宏,进入瑞丽,让杨非第一次看到原始森林的秘境。林的绿海中,傣族人的竹楼茅寮,在山脚雾气里,隐若撩动。密密竹海,金色的佛寺佛塔,只露了金的顶,烁着耀眼光芒。似乎可以听见,塔尖顶处,风击金铃传来的佛音。一种从来没有见过,蕴含中原文化,又融合了东南亚色彩的异域风情,强烈冲击着杨非的视觉和神经。使之激情迸发,产生了火山喷发一样的冲动。
而瑞丽江,这条生动灵气的河流,让杨非一见便被深深迷恋。
“绿水青山长送目,汀兰岸蓼各生花。”满山遍野的绿中,竟会生得这么一条河。如生长在宁静山野的纯情少女,带着一种野气,含了些羞涩。从千山万壑的天边,款款而来。在万丛绿树茵草纵容呵护下,一路流淌着歌,蜿蜒前行,成为人间天河。
原始森林的景色,点燃了杨非的创作激情。
在滇西边境,杨非和战友深入傣族村寨,进行了三个月的体验生活,学会了深入群众的创作方法。
杨非背着背包,啃着干粮。路上渴了,喝道边傣家人为路人安放的陶罐泉水。沿途摘吃野生酸枣“西西果”,走进了一户户傣族老乡家里。
傣族人的热情和真诚善良,使杨非和战友,很快融入了傣家人的情感。
数月的入村生活,当杨非和战友一次次走进傣家。傣族男女老幼,遇见军装的解放军,都会驻足,双手合十,尽露喜悦:“大军马呀,马呀。”(“大军来了。”)。傣族群众,都尊解放军称大军。
杨非发现,只要融入老乡,很快就会消除了距离。每回进家,当傣族老乡端来米酒,杨非总是恭顺地一饮而尽。坐下来,杨非接过傣族爹弄(大爹)递来的烟袋,拙笨学着卷烟。杨非呛着烟,不时和敬酒的老乡碰着碗。另一只手,在本子记着。知道解放军想学傣族歌舞,老乡们甚是热情。给杨非用心讲着傣歌,教唱民歌和叙事长诗。即兴时,起身演示孔雀舞动作。老乡们找来村里的咩巴(大妈)和毕朗(大嫂),轮着争着为解放军吟唱山歌。
三个月的时光,白天,杨非在老乡家篾桌边。傍晚,榕树下,溅着红星的火塘边,杨非移樽就教,总是虚心求问。一手比画,一手记着。
“傣族人太好了!”杨非一生,不知多少次叨念这样的话。
夜里,油灯下,杨非整理密密麻麻的笔记,一边思索着。
经过数月采访,杨非前往瑞丽勐秀山部队营房。在荆棘的林中,艰难前行,登上了勐秀山。
杨非当年写歌时的在瑞丽勐秀山的榕树 夏阳 摄
伫立山顶。身边,是高大俊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放眼望去,千山万壑,层峦叠嶂,雾气流淌。充满创作激情时的杨非,目光明亮,炯然有神。他扫视眼前绿得一望无际的山景。杨非突然发现,山下有一条弯弯的江水,蜿蜒迂回。阳光下,像一条银链,烁着粼粼光芒。
这条缓缓流淌的瑞丽江水,点燃了杨非一身的情愫。杨非铺开本子,如纵情的江水,奔波而出:“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傣族人民在这里生长,密密的寨子紧紧相连,那弯弯的江水,绿波荡漾。”
“荒田载满了绿苗,草地变成了牧场。白白的棉花送内地,那盐巴布匹运边疆。平平的坝子里赶牛羊,高高的山上那个走马帮。姑娘们穿上了花衣裳,蝴蝶展开花翅膀”。
但是,作品要反映什么样的主题?杨非一直在寻,却找不着答案。当歌词写到“一只孔雀飞到了龙树上”时,杨非怎么都写不下去了。在勐秀山的几天几夜,他苦想冥思,无法入睡。
“创作,如蜜蜂采蜜。千辛万苦采来了花粉,酿蜜,却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杨非感叹创作的茹苦。
从傣族人笑的变化,杨非捕捉到了主题。
解放军来了,进入了新社会。
新的社会,赋予抬起头来的权利。千百年被奴役的傣族人,成为新世界的主人。
走进新社会,傣族人的变化,是会心地笑着。过去,总是小心翼翼,仰望土司颜色。现在,阳光下,可以自如地笑着,放声抒发心中的美好。
这种笑容,是解放军民族工作队及刚建立的基层组织,模范执行民族政策,一砖一瓦筑就的。
边境前沿的勐秀山如此静谧,让苦思的杨非找到了灵感。这种宁静,正是解放军的日夜守护。
杨非一口气泻着:“到处是我们联防的岗哨,那解放军大哥也守卫着边防。”“恩人就是那个共产党,傣族地方有了您,遍地花开朵朵香”。
“恩人就是那个共产党”,正是杨非苦寻的作品之魂。
傣族人民感谢亲人解放军,感谢新社会,才会从心底生发“恩人就是那个共产党,傣族人民永远跟着您”的呼唤。这种呼唤,也是傣家人民走上新社会,永远跟着共产党的心声。
这首曲子,取什么名字呢,杨非一路推敲。原始森林仙境一般的美丽,以及勤劳善良傣族人美丽的眼神,让杨非在曲稿前面,工工整整写上《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瑞丽的创作生活,使杨非初步形成了深入生活的创作观,坚持这种创作观,使杨非的创作人生开满鲜花,成为一朵朵“开在边陲深山陡崖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