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表匠人赵贵强。
店铺里如今只剩下赵贵强和另一个师傅。为损坏的手表再次注入生命,这是59岁修表师傅赵贵强的拿手绝活。
陪伴他大半生的舞台,是一张方寸间的小桌子。与他相处最长的,是小锤子、螺丝、起子、放大镜,以及数不清的专用工具。
他说,时间对他从来没什么特殊意义,但表有。“我们戴的是表,不是时间。”他觉得一辈子没什么特别成就,唯一擅长的,就是让无数只修好的表,跟时间展开拉锯,或多或少给表的主人留下念想。
因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表的生命则无限。”
沉浸修表38载流淌在旧时光里的手艺人
3月12日,几经周折,记者终于找到了中隐于市的錶修堂工作室,在大十字国贸置业20楼,赵贵强正心无旁骛,完全沉浸在工作中。几十平方米的空间内,遍布钟表有关的零件。
若是换作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样的修表店铺,应是在最热闹的街区。修表手艺人,也是那时很光鲜的职业。
时间回到1982年,18岁的赵贵强“偷师学艺”3个月后,在富源路火车东站的原贵阳手表厂,正式吃上了“技术”饭。
赵贵强出生在贵阳市,父母都是工人,从小不爱读书,但对做手工感兴趣。父亲恨铁不成钢,就让亲戚介绍他去学门手艺,以求饿不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师傅都保守,刚开始师傅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不怎么教我。我们都是偷偷学。”赵贵强回忆,那时的学徒,全靠自己边观察边揣摩,一点点积累。
38年来,他从熟练手表拆卸,到会组装零部件干起,一步步成长为能维修百年老表,还能加工古董手表零部件的老匠人。
“记得当年在人民剧场修表时(原贵阳手表厂第六门市部),一天要接待30个人左右,5个师傅都忙不过来。”赵贵强介绍,上世纪八十年代,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手表是一件奢侈品,它代表着身份和地位,一旦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手表就会倍加珍惜,若是出了毛病,就会找信得过的师傅进行修理。
此外,当时国产表比较多,如581、1524、611、上海的7120,上世纪九十年代,英纳格、梅花、西铁城就开始多起来了,修一块手表大约要2.5元。
跨越时空,曾经最火的“三转一响”代表物件,早已更新换代,修表这一民间手艺日渐衰落,身边的修表摊儿陆续都关门;而赵贵强等老手艺人的坚守,成为这座城市里时光流淌的温暖记忆。
时间没有意义,但表有顾客多是“恋旧”的老人
“上发条,好了!”低着头,左手拿着一块表盘,右手平稳地捏着一把磨得发亮的镊子,小心翼翼地粘合着,约35分钟后,赵贵强终于摘下厚厚的放大镜,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
他刚修好的是一块老上海表,表主人是位60多岁的妇人。这块“老表”是其母亲的遗物。“表已经很久不走了,是她妈妈戴了一辈子的表,修好后,一代传一代,也是一种念想。”
赵贵强坦言,找上门来的顾客多是“恋旧”的老人家,诸如此类的故事都有很多。
在他眼中,他修的是表,不是修时间,人终究会要离开,但修的表永远都在。
赵贵强介绍,修表是一个费眼力的活,一块全自动的机械手表,有180多个零部件,每一个零部件都有不同的用处,要一个一个地了解它们的机械原理。小的零部件只有一两毫米,必须像医生做手术一样,戴上放大镜才能精确地完成维修工作,修一块手表需要两三个小时。
此外,手表内部的结构极其复杂,修表还是一个非常精细的活儿,需要修表匠平心静气,还需要坐得住,若是手上的动作稍有闪失就有可能损坏表芯原有的结构。
为了保证手表不会再出问题,通常赵贵强都不会立刻将手表返还给顾客,还需要通过走时测试和防水测试等,经过严格检测达到合格后,观察一阵子再通知客人取走。
如此,日复一日。
时光易逝匠心不改希望徒弟们能继续坚守
一张桌子、一盏台灯,方寸之地,就是38年来赵贵强的人生舞台。
雕琢时光38载,他也见证了贵阳修表行业的繁荣和衰落。
“以前修的表都是上海表,最贵的125块,现在的表都是万八千的表,进口居多,修表价格也从2.5元升到200元不等。改革开放40多年来,日子跟以前相比,那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赵贵强指着手上戴的梅花表感慨地说,上世纪八十年代买了一块表花费几个月的积蓄,现在买一块表,一个月的工资就够,还是进口表。
修表枯燥,赚钱也不多,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从事这个行业。赵师傅所教的30多个徒弟中,现在只有两个还在坚持。
“我现在每月近6000元,上世纪八十年代,学徒一个月17.8元的工资,九十年代100多块,但那时候已经算高薪了,是受人尊重的职业。”
赵贵强坦言,修表是硬技术活,过去相当吃香。随着时代发展,如今修表行业在其他行业中,虽赚得不多,但太阳晒不着,雨淋不着。他相信徒弟们出去闯几年,到中年后还会回来继续从事这个职业。
一个人一生最大的成就感,莫过于专注干好一件事。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到今天,赵贵强从未停止探索和学习,不断适应新的手表款式,不断攻克新的技术,对修表的热爱,也从年轻时的养家糊口变成对一件件工艺品的打磨。
“修表如今成了我的精神寄托,如果一天不修,手就会发抖。现在有顾客上门,就是一种安慰。”赵贵强说。
38年来,随着手机的普及,戴表的人越来越少,但赵贵强依旧坚持着,岁月流逝,时光永恒,“滴答”声中,还有部分老顾客,依然眷念老手艺。
“近几年,手表开始再度流行,修表行业也出现复苏的景象,我退休后,希望徒弟们能继续延续匠人精神。”赵贵强期许地说。
(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何永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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